听到肖楚良愿意接受调解,徐卫仁黯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两位调解员相视一笑,脸上的神色也和蔼不少。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肖楚良不紧不慢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调解要在电视台的镜头下进行。
这个小伙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两位调解员露出为难和不解的表情。
徐卫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但是火柴怎么划也划不出火来,最后,他只好把嘴里的烟抖抖索索重新放回口袋。
男调解员圆乎乎的脸上仍然一团和气,但语气明显不悦。
“小伙子,你是不相信我们吗?”
肖楚良摇摇头,沉吟半响才缓缓说道:
“我相信你们的调解是公平公正,但公开是我唯一的要求。因为我想用自身的经历,来警醒更多的人,以避免更多的人伦悲剧发生。”
听到肖楚良说得谦逊真诚且合理,调解员们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转过头,询问徐卫仁的意见。
徐卫仁没想到肖楚良还有这样的“要求”,脑子里快速转动,猜测他的目的以及有可能产生的影响。
女调解员对苍老而羸弱的徐卫仁一贯都比较和气和照顾。
“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可以说出来。”
徐卫仁显得畏畏缩缩,眼神躲躲闪闪。
被其他人盯急了,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疑虑。
“家丑不宜外扬,这事闹到众人皆知,我担心影响这个孩子的前途。”
“这个你就不用替我操心。要不同意,要不我就走,大家还在祠堂等着呢。”
肖楚良说完,再次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徐卫仁哪里甘心放他去参加什么入族谱仪式,连忙对着调解员赔笑。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那也行,不过电视台也不是咱家开的不是?不是想请就能立刻请来的。”
“巧了,刚才来的路上,宾市电视台的记者跟我联系,想要深入采访上一次裴颢打人的事情。”
肖楚良抬手看了手表,“他们应该快到了。”
臭小子,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徐卫仁有一种被人暗算的感觉,看向肖楚良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狠厉。
两位调解员合计了一下,打电话向领导请示。
没想到领导满口答应。
因为他们正想借电视台宣传法制知识,顺便也展示一下他们的工作常态与成果,所以他们还特别指示调解员在调解过程中要讲法、讲情,不能有任何偏差。
电视台来的记者共有三名,一名女主持、一名男摄影师,以及另外一个年轻的实习生。
他们一走进村公所,就受到莫大顺的热情接待,两位调解员也笑脸相迎。
与徐卫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肖楚良一直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记者们刚走进来时,他只是点点头打声招呼,便继续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就采访内容进行沟通和协调。
等他们达成共识,机位也摆好后,一场关于“父子和解”的调解就拉开了序幕。
调解员们一改之前的自然随意,变得正襟危坐,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担心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闹笑话。
等调解员们说明调解内容和要求后,电视台的镜头首先对上了徐卫仁。
他愣了一下,再次抬起头面对镜头时,脸上已经充满着悲伤和懊悔,微微泛红的眼眶已经盈着泪水。
徐卫仁用颤抖而且缓慢的声音讲述年轻时,自己与妻子肖艾玲美满幸福的日子。对于妻子的自杀和儿子的离去,他说自己非常痛心和懊悔,这些年来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最大的愿望是,入土前能得到儿子肖楚良的原谅。
在这过程中,徐卫仁的表情越来越悲痛,语气越来越悲伤。
说到中途,他竟然老泪纵横,手上的纸巾被浸湿成一个破碎又脆弱的小纸团。
他接过女调解员递过来的一张新纸巾,擦了擦即将流入嘴里的鼻涕,又拭干眼角的眼泪,哽咽着说:“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曾经对他们母子俩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一直在忏悔,我……真不是人!”
说着,徐卫仁低着头“呜呜”哭起来。
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那名电视台实习生小女孩甚至偷偷抹掉滑下的眼泪。
徐卫仁抬头看了一眼肖楚良,发现对方仍然面无表情,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嘲弄和冷漠。
随后,肖楚良嘴里吐出的话冰冷得让他为之一颤。
“不可饶恕的事情?你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在徐卫仁身上。
他苍老的瘦脸一红,嗫嚅着,将不知说了多少遍的“悲情”故事再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