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阴翳的天幕,几滴冷雨,螺青浓绿的松柏整齐肃穆。园内阒寂无声,偶有飞鸟凄厉的哀鸣。
祁明澈一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寥落孤寂。
他拿出手机,信号微弱,似有似无。
难怪打不通电话。
孟博宇随祁明澈上山,后者示意他不要跟着,拾级而上,停在离她一尺距离的位置。
他不想打扰她和他最后的告别。
今天是韩柏川头七的日子。
孟向南一袭黑衣,面前放着一支百日菊,明亮的藤黄在墨黑的墓碑前分外显眼。
百日菊,怀念之意,赞颂友谊地久天长。
她就安静地站在那,似雕像般一动不动,眼底笼罩着悲伤的底色。
柏川,我来看你了。
被捅了那么多刀,一定痛死了吧。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本不会惨遭杀害。一纸报告,竟将你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那么优秀,那么心善,还那么年轻,却为此葬送了性命。
柏川,我对不起你。
孟向南以为自己已经哭到麻木,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但眼眶溢满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慢慢淌下。
祁明澈向她走去,轻轻搂住了她的肩。
听到他的声音,孟向南并无讶异,怔怔地盯着韩柏川的墓碑。
“明澈,柏川因我而死。”她已哭不出声,任由眼泪流淌,“是我害了他。”
“栀栀,别自责,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祁明澈将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墓碑,韩柏川明媚阳光的笑让人尤为痛心。
他去过一次警局,警察把笔录递给他,凶手每日的说辞都不同,甚至同一天上下午说的话都对不上。一会儿说韩柏川杀了他的妻儿,一会儿又说他只是想报复社会。
“我们高度怀疑他有精神疾病。”王警官沉痛开口。
“精神病患者杀人不是……”祁明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国家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间因不能控制自己而造成的犯罪,不承担刑事责任。
难道要让韩柏川白白葬送性命?祁明澈青筋暴起。
“我们已经在走鉴定程序了。”王警官拍了拍祁明澈的肩膀,“虽然监控看来他当时是有目的性的,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鉴定结果表示他确实在发病期间犯罪,那他就可以不承担刑事责任。”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不定刑,送精神病院。”
“好的王警官,请您务必保证坚定结果真实可信。”祁明澈想起那份造假的亲子鉴定,“还给韩医生一个公道。”
“你放心,现在社会层面也很关注这件事,我们相信会有一个公正公道的结果。”
祁明澈回忆一连串的线索,虽然目标都对准孟向南和与她有关的人,但却让人找不到破绽,完全可以被认定为意外事件。顾楚瑶究竟借的谁的手在做这些事情,她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查明真相迫在眉睫。
“对了栀栀,孟家人给你打过电话?”祁明澈突然想起刚才焦急难耐的一幕。
“嗯。”孟向南已渐渐平复情绪,“她很反常,主动说明我是领养的事实,让我回家拿收养证明。”
“那你?”
“我怎么会信她的鬼话,孟博宇说他之前回老家领养机构和派出所查了,根本没有我被领养的记录。”孟向南神色淡淡,“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被拐卖的,估计让我回去只是想要钱吧。”
原来如此,孟博宇帮了大忙,祁明澈松了一口气。
“栀栀,不管孟家再和你说什么,千万不要回去。”祁明澈想起孟博宇和他讲的种种,不由后怕,“一定要和我说。”
而关于刚才他们满世界找她的事,他一句都没提。
“好。”
孟向南已在韩柏川墓前站了许久,双手冻得通红。祁明澈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怀里,两人朝山下走去。
“栀栀,你弟弟来了,就在山下。”
“我弟弟?孟博宇?”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着他,“他怎么会来?还找到了你?”
“他来进货,顺便看看你。”祁明澈面色从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刚不是出来了吗?他来工作室没见到你,就找到我了。”
“你不是也出去了吗?”她分明记得出门的时候他的办公室是空的。
“出去办了个事,回去你就走了。”
孟向南没再怀疑,她一向相信他。
“姐。”孟博宇见他们下来,连忙上前,“你没事吧,我听妈说……”
他看到祁明澈的眼神,连忙改口,“我来看看你。”
“我挺好的。”孟向南对孟家人没什么感情,但孟博宇毕竟帮过她,也没坏心思,“小雨和泽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