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屋里人作出反应,就见到一名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四十左右岁,脸膛黑漆漆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洗了,头发乱的像鸡窝,仔细看还能瞧见有虱子乱爬,身上穿着件油渍麻花的黑色袄子,灯光下都能反光,一双贼熘熘的眼珠子进来就开始满屋乱飘,就好像一只耗子进了米缸似的。 这人叫杨老西,是三舅姥爷过世的大哥家的三儿子,老光棍一个,平时在队里是活不干,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搪塞,隔三差五的嘴馋了,还会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属于是奸懒馋滑一样不落,在整个大队,甚至是公社都出名,跟个瘟神似的,谁见了谁躲。 三舅姥爷自然是不会请这种人过来添堵的,他这是属于不请自来,是以一见到他进屋,老人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不客气的道:“你这兔崽子来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 他倒不怕这个不要脸的侄子吃点喝点,而是怕他黏上楚恒,不光给人添麻烦,也给他们老杨家丢人…… “嘿,我哪能滚啊,我得看看我大外甥啊。”挨了骂的杨老西一点不生气,吸熘了鼻涕,有用早不知道本色什么样的袖子蹭了蹭鼻子,眼珠子在楚恒脸上扫了一下,便舔着脸凑到炕边,笑嘻嘻的问道:“你就是楚恒吧?我是你四舅,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着不?” 楚恒满头黑线看着这张不化妆都能上戏台唱戏的大脸盘子,吸吸鼻子还能从这货身上闻到一股馊味,忙不着痕迹的往后挪挪屁股,旋即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印象。” “哈哈。”碰了软钉子的杨老西也不尴尬,又往前凑了凑后,一屁股坐在炕上,将两手插进袖子,闲聊了起来:“诶,我听说,你在京城当大官呢,是不?” “哪啊,我就一司机,哪是什么大官。”楚恒忙摇头否认,可不敢瞎吹牛逼,不然就这种滚刀肉,指定得黏上他。 到时候那可就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了。 “你在这蒙你四舅呢?” 杨老西闻言眼睛一吊,斜睨着他,道:“你看哪个司机敢随便开着领导车下逛游?而且我都听杨清说了,你现在是什么所的副所长,管着好几十万人的嚼谷呢!而且跟咱县里的姜阎王关系也非常好。” 知道你特么还问!? 这回楚恒可就尴尬了,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转头看向嘴没把门的杨清。 你小子是真把你哥我卖的干干净净啊! “啪!” 三舅姥爷比他更干脆,抬起胳膊就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瞪眼骂道:“跟你说别特么出去瞎胡咧咧,你怎么就一点没听进去呢,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他几次三番的告戒家里人不要出去跟旁人乱说楚恒的事情,没成想还是没守住。 杨清揉着脸颊,哭丧着脸道:“爷,我没别人说,就跟我幺叔叨咕了一嘴,谁知道他嘴这么松啊。” “这不也是跟人说了么?”三舅姥姥也沉着脸瞪了这小子一眼,旋即转头看向杨老西,皱眉道:“老西,今天家里有客,三婶就不留你了,外面有酒有肉,你看什么好拿盆子装点,回去自己慢慢喝。” “我才不走呢,我得在这陪我大外甥喝点。”杨老西的脸皮却是其厚无比,人家主人都赶人了,他那屁股却跟焊死在炕上似的,一动都不动,反而一转头又跟楚恒聊上了:“大外甥,四舅托你帮个忙,你看你能不能在京里头给四舅找个营生干?最好是那种轻松的,拿钱还多的。” 你咋不说上中南海呢? 楚恒无语的笑了笑,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搪塞道:“我回去帮您问问。”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等你消息!”杨老西却是当真了,激动的站起身,翻了翻兜,想要给他敬根烟,可摸了半天却只摸出半盒火柴,于是就看向旁边一脸幽怨的杨清,不客气把手伸了过去。 “愣着干啥呢,赶紧的,烟拿出来。” 看着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三舅姥爷的火气直冲脑门,太阳穴也突突突的狂跳着,最后终于爆发,抓起烟袋杆子就抽了过去:“赶紧给我滚!“ “哎幼!” 脑袋上挨了一下的杨老西痛呼了一声,旋即脖子一梗,嚷嚷道:“我就不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吧!” “你你你……你个兔崽子!”老头心脏病都快给气出来了,哆嗦着手就要再打。 “杨老西!” 侯海这时站了出来,脸色阴沉入水,眼神阴骘可怕,冷冷的说道:“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没你高果子吃!” “候……候干事!”见这位村里土皇帝发话,杨老西顿时老实下来,叮嘱了下楚恒别忘了他的事情候,就遛遛从屋里跑了出去,临走时不仅顺了杨清半盒烟,还从厨房端了半碗肉跟一瓶散装白酒。 “老杨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的东西!” 三舅姥爷气急败坏的跺跺脚,就赶忙跟楚恒说道:“恒子,那小子说的话你可别当真,他这人就是狗皮膏药,你要沾上了就下不来的。” “唉,知道了。”楚恒笑着点点头,他本来就没想搭理那个杨老西。 “来了来了!准备开饭吧!” 外头这时又传出动静,之前跟楚恒见了一面就离开了的二舅老爷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盆从院外走了进来。 楚恒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跟二舅老爷一块过来的汉子一共有三人,一个中年,两个年轻的,好巧不巧的他还认识,正是当初在鸽子市卖鹿的那几位。 而随着他们端着东西进来,三舅姥爷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小儿子杨宗泰就赶忙张罗着把桌子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