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见她不言,太皇太后轻叹了口气,望了望脚下,旋即抬起头来道:“昨儿你从晌午跪到什么时辰,玄烨便也跪到那个时辰。” 挽月的瞳孔蓦地放大,心中的悬铃被凛冽吹来的风狠狠撞击,叮当作响,牵动得那根绳子在心间剧烈绞起来,直揪得人微微生出疼意。 “你要这样想,他虽事后来瞧你、也陪你跪了一遭,可他还是利用了你。若没他利用你做这件事,你压根就不会被罚。如果这样想,你还觉得他是个值得你托付心意的人吗?” 挽月动容,矛盾如荆棘恣意横生在脑海。把他当做一个皇帝,这样做无可厚非,若她只是个臣子身份,完全可以理解甚至配合一起这么做;可若把他当□□人,被所爱的人这般算计,有朝一日她真的不会难过吗? 见她犹豫未作答,太皇太后多少了然,不免有几分失望,但也松了一口气。“哀家也只是问问,并不是一定要你给一个答案。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 挽月从椅子上起身,同太皇太后深深地福了个礼,怀着心事告退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椅子,太皇太后深锁眉头,“哀家刚刚问她的话,她没有立刻回答,可见她既不是虚情假意地奉承讨好玄烨,也非对玄烨情根深种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她对玄烨的情分尚浅,她只是太聪明了,懂得帝王喜好什么。即使对玄烨也有情分,现下也不过只有五六分。这样倒也好了,情深不寿,你见过后宫里头哪个情深的能活得长久?” 董鄂妃、她姐姐海兰珠都是红颜薄命,反倒是后宫里那位只知道吃喝、无欲无求的她的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太后,活得好好的。 苏麻喇姑轻叹了口气,“可要是这样的话,咱们的皇上分明是先动心了。岂不是有些吃亏?”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捻了捻手中的翡翠佛珠,“让他吃吃亏也好。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也好让他晓得,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东西,皇帝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不要辅助飞出巢么?不经碰壁摔打,终难飞高。且历练着吧!” 苏麻喇姑只得点了点头,反而心里有几分惋惜。不过小儿女之间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总有个人先心动,后心动的那个人未必情意就浅。 玉屏站在慈宁宫的宫门口,早就等着挽月。 一见到挽月出来,赶忙又是给她系上披风又是给她递上棉套。 “小姐,咱们现在就回储秀宫吗?” “嗯。”挽月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玉屏讶异,平日里的挽月姑娘总是兴高采烈的模样,甚少见她像今日这般心事重重。她方才说要去跟太皇太后请安,不知道是否是听她老人家说了些什么才这般模样。 甬道深深,砖石在脚下发出笃笃的声音,回荡在两墙之间。今日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慢,太皇太后的话和那只被她轻轻吹过的掌心、光束中与她近在咫尺的脸,都将她的心绪扰乱。 忽然,她渐渐停下了步子,怔怔地望着某一处。 玉屏不解,顺着挽月的目光看去,眼前那是乾清宫。 “小姐,往前走便是乾清宫了,皇上平日里都在里头,附近戒备森严。咱们去储秀宫,得从后面绕。” “嗯。走吧!” 天色昏黄如琥珀,浅红的落日旁伴着灰紫色的流云,鸦雀纷纷投入闲林。 一个身穿暗红色直缀的身影早从刚才就一直凝视着那抹玉色的披风,看着她驻足在乾清宫外,遥望里头的宫室。又转过弯,渐渐消失在甬道深处的月门。 明明没过多久,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一道很远的沟壑。在她凝望乾清宫的那一瞬,富察马齐便知道,他终究是输了,或者说从来就没赢过。 他摸了摸袖子中的东西,缓缓抬步向乾清宫走去。 “皇上,工部侍郎马齐大人来了。”顾问行通传道。 玄烨放下手中的奏折,“传。” “微臣马齐,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玄烨见到他,还是很高兴。早在前些日子,他便收到了来自淮河的治水捷报。马齐先回来,米思涵尚留在那边。不过他听从了上回太皇太后的提议,已经打算过段日子,就让明珠任工部尚书,替换米思涵回京,户部缺不得人。 马齐微微垂首 而立,二人皆在互相打量。 玄烨微微笑道:“有日子未见,朕见你似乎比走之前更高了,人也黑了点,还蓄了胡子?老成了!” 马齐浅笑,“微臣快马加鞭而来,不修边幅叫皇上见笑了。还请皇上恕罪!”他的眸底却闪过一丝讶异和酸意,对面坐着的九五至尊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目中分明有着愉悦的光亮。人发自肺腑高兴的时候,是连眉眼都会不由自主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