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武校场,在两位教习的引路下王耀来至军略教学楼前。
此行在于突然视察了解真实情况,故此一行人并未惊动除却最先遇见的两位教习以外的任何人,选择中远距离观察。
“扬州遍布水泽,非无强大水师难以攻克,楼船战舰屹立江河,若不破之,步军如何搭桥推进?”
“依我看来,要得扬州,必先修造庞大战舰,以舰队掩护下筑桥渐进,稳扎稳打徐徐蚕食此州,需战兵十万辅兵十万,大船百条小舰千艇,耗时两载,即可将扬州收入囊中。”
“陈兄此言差矣!我都护府行事素来不动则已,一出手便势如雷霆,何曾这般拖沓过?就光凭耗时两载这点,你的战略就不可能被选用,而就算被选用,汝之战略亦是缺漏无数太过简单,以庞大步军水军缓缓碾压过去,这也能叫战略?只怕任何一人,都能思出此等中庸之策。”
刚至教学楼前,王耀便听见了内里传出的争论声。
听闻军略学员们似是在进行某种战略演训,且对象还是刚刚与己方所接壤的扬州,王耀顿时便来了兴致。
他缓步上前来至出声的教室之外,透过半开的竹窗朝内看去,只见十来个身披新式军袍的学员正围着一座极其形象的沙盘前进行着论讨。他们年纪尚轻都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三四个人自成一系,而这分成的三四个派系又各自持有一套战略理论,每一系的领头人物执有一根推演棒,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该班组的教习官坐在沙盘后方,他时而凝视扬州沙盘,时而又望向正在争论的学员们,一言不发显得很是淡定。
“哼,方去死,你将我系的战略全盘否定,不知你系又有什么高论呢?”
一个身形微胖的
学员神情不善,将手中的推演棒指向对面的同学,根据音色根据态度,想来先前缓步推进的中庸之策便是他所提出。
而站在他对面被推演棒指着的那位方去死,便是刚才出声那冷嘲热讽之人。
这方去死是个瘦削的青年,他很高很瘦,手中同样持握着一根推演棒,身后三名同系学员紧紧簇拥着他,此系就光凭凝聚力来说,便远超微胖学员那系。
“哼,徐三富,就你那平平无奇的计略,被人全盘否决难道很稀奇么?”
方去死相貌平平,此刻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淡淡道:“军乃国器,不可擅动,纵是动用也该迅速休止战事,一旦打成长年累月的持久战,就必将使得天下民不聊生!纵是我北域都护府上有雄主下有忠贤,治政有道民殷国富,可贸然开启一场宏大持久的战事,也必将影响全局。打一个扬州就要两年?二十万大军上千条舰船,你可知维系此等规模的庞大军团要耗费多少人力钱粮么?”
“每一日的军费都是巨量的开支,又何况是整整两年?并且缓步推进以全局碾压势态夺得的扬州,只怕离满目疮痍的废墟也相差不远了,重建这州郡又是怎样一笔开支?还要安顿到处都是的流离失所的难民,这又是一笔开支。而且难道全天下就只剩扬州还没平定么?荆州交州益州司州凉州,难道每个都打两年?然后再耗尽我治下百姓的钱粮,重建半个天下么?”
方去死所言不过是一席话,却似刀似枪般刺杀得徐三富浑身微颤。
这名微胖的学员派系小头领张嘴就欲要反驳,可一时间却是哑口无言,竟是被方去死说得无从反驳了。
都不需要去细论战略布署,就从战略方针来看,他的预案就
已经敗了。
连下一步进行沙盘推演都没必要,因为这个方针基本上就不可能被采纳。
“哼,那你的高见又是什么?”
虽然被方去死痛斥一顿,在确实说不过对方后,徐三富没有胡搅蛮缠,而是直接问询起对方的战略来。
争口舌之快毫无意义,出了不切实际的昏招那就认,看看极力反对自己之人有何高论。倘若同样也是一路货色,那徐三富少不了好好奚落对方一番,可如果确实比自己强得多,也不妨碍他向对方学习。
斗气?呵呵,大伙都是出自贫苦微末祖坟冒青烟得新制之利,侥幸被刚刚设立没多久的官塾总院所选用,不断竭尽全力提升自我才能把握住这份天赐良机。改变人生甚至是家族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誰会幼稚到这时候去斗气?
他们还没有因情绪就去闹腾的资本。
“高见谈不上,最多只能算寻常,不过即便是我的寻常之策,也不仅仅是这张扬州沙盘便可以容纳的。”
方去死淡淡一笑,望向身后的同系学员们道:“诸君且帮我把沙盘拼大,加上豫州沛国汝南、荆州江夏长沙桂阳。”
“好!”
方去死一发话,其下属的学员们立刻便动了起来,他们移来教室边侧的沙盘,就要将其与现有沙盘拼合,再亲手摆画出山川江河以及郡县城池。
然而就在这挪移沙盘的过程中,这几名学员无意间瞟了眼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