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平旦,在这夜与日的交替之际黑幕笼罩的天穹忽得乍出一缕金光,虽然渺茫微弱甚至还很黯淡却终是露了头,惶惶不安的人可以安定下来了,随时间推移那束金光迟早会驱逐黑暗、点亮整片天空。
樂成的攻防仍在继续,即便确定了先锋大将徐晃已然战死,但大集群的行动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止。
张纯知晓爱将战死咬碎了牙齿,旋即将所有精锐旧部全都压上,誓要今日破城以慰徐晃英魂。即便这样做中军就只剩下三万杂兵和千余近卫,倘若军寨中的官军袭来自身或会陷入险境,但张纯也只能如此,不知何时起他已没有选择。
双方军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去强攻县城说实话绝非明智之举,但十数万大军每日耗粮何其夸张,如今后方粮草被断,义军真就被逼到了一条死路上,强攻固然不明智,但还能怎么做?
“大王,最擅战的徐公明都战死城头了,现在还有誰能领军破敌?”
义军中军,王帐中张举忧心忡忡。
时至今日这位自号天子的渔阳豪强已然失去往日派头,披一件松垮睡袍瘫坐在小篝火旁,姿态卑微的不断上谏。
“您之中山旧部,我之家族私军,皆是我兄弟两人的立命之本,眼下形势不利都不说好好保存好这些腹心,怎么还叫他们去攻坚呢?这种仗交由杂兵去打不就好了,腹心该到最后时刻再
用!”
“眼下难道还不是最后时刻?”
端坐于主位之上,张纯拿起酒盏就是一饮而尽,旋即边斟酒边道:
“杂兵?你信不信本王便是将这八万杂兵全耗死在城上,也打不下樂成来。”
“不要一直想着保存嫡系那套,这未免太过狭隘。新募的农兵一样可以变为腹心,一味叫人送死,誰会愿诚心跟随?再是精锐,一直不用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眼下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别再去想那么多小心思,只要能胜怎样都行。”
再饮一盏,张纯悠悠叹道:“战或死或生,死大于生。不战无生必死,故而此际唯有死战才可能绝境逢生。”
张举闻言默然,终是低声开口:“既死大于生又何必要战,把杂兵全都抛除,粮草不就够用了么?帯心腹嫡系逃往青徐之地,好生谋划未必无有东山再起之日,何苦非要与王耀拼个你死我活?”
“我意已决无需再说。”
面对好兄弟的退缩之言,张纯多少有些不屑。他能走到今天这步靠的就是从不低头,既然划上道那便打到底。
所谓输人不输阵,纵是战敗身死那又如何?在高举叛旗的那一天,张纯就已暗自做好了刀斧加身的准备。
自己与王耀无冤无仇,劫掠四州也特意避开了紧贴着的并州,身为叛军做到这步可谓是给足了对方脸面。然而一得到朝廷诏令,王耀竟火速出兵来讨伐他,
这显然是没将他张纯当成一回事。
开玩笑,像王耀这等地方大员,又岂会被衰弱的汉庭随意指使。他倘若自己没有想法,根本就没人能强迫他怎么样,便是皇帝亲笔下诏也是如此。
并州军自出征开始就一直在动真格,拔除了己方在幽州的所有势力,就连涿县大粮仓也被对方攻占了去。
自己从极盛转为极衰完全是拜王耀所赐,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张纯不是一个退让的人,到了此刻他绝没有暂避锋芒逃到青徐去苟延残喘的想法。人活一世,最重要就是争一口气,即便己方大敗,他也定要叫王耀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若畏惧,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本王可以放你离去,包括你的私兵。”
看着大惊失色的张举,张纯终还是放下酒盏,叹息一声道:“撤到徐州去你便隐姓埋名罢!你不是当賊的料,再不要自称甚么天子,有族卫你完全无忧,就寻个偏僻地买个庄子,在当地当个豪强算了,莫要不知足,在这乱世能够平安活着日夜享乐,已经超越绝大多数人了。”
张举闻言沉默,他望着略显沧桑的至交兄弟,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上个月张纯还意气风发,谋划着彻底掌控四州后便向司隶进发、夺京都而号召天下有志者组成义军相互策应。
誰曾想不过短短一月,自王耀出兵起形势便急转而下,兄弟脸上的自信没了,
那锐利的傲劲也再难瞧见。其灰敗的脸上虽然还有几分从容,但怎么看都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并非由心而生。
中山义军已经盘不活了,兄弟该知道这点,为何又非要执迷不悟呢?
缓缓起身,张举还是没能道出那句患难与共。就当他躬身抱拳,忍着眼泪正欲告辞之际,帐外忽然响起近卫的惊呼。
“大王,寨中官军出兵来踹营了!”
“大王,后军已破!围寨农兵畏战不前,李校尉率部死战抵挡,终寡不敌众被官军铁骑全歼。农兵在袖手旁观后尽数溃逃,后军散了,后军全散了!”
“什么!?”
听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