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耳汉子声色诚恳,腔调迂回婉转,令人一听便感觉这是肺腑之言。
“玄德热忱我已知晓。”
卢植话音洪亮,响彻大帐。
此刻他神情欣慰,抚须而叹:
“你自幼便有两大志向,一为卫汉室江山,治百姓安康。二为光耀门楣,使中山靖王这一脉荣辉煌煌。眼下我这正与贼首遥相对峙,两军暂不会交锋……”
“颖川那边,皇甫将军和朱右中郎将被贼军围困长社。然皇甫将军足智多谋,骑都尉曹操也率精骑星夜支援。”
“以我观来不日之后,攻守将易形也!你且领军速速前往长社,若能立下战功,光耀门楣之志,得偿所愿矣。”
刘备浑身一颤,以他现在的军事才能,根本无法从迷雾中窥见真实。
然而经朝廷大员卢植这样点拨,他顿时看清楚了很多东西。
恩师这边虽然照顾自己,可毕竟这一路官军面对的敌人是张角,坐拥黄巾军最精锐的部队,兵力也是卢植的三倍。
快的话需要三四个月,慢的话甚至半年都没有歼灭贼军的希望。
在这,是拿不到战功的!
可长社那边决战在即,自己只要参与此战,凭借与卢植的关系,皇甫嵩上报战功时一定会提上自己的名字。
“多谢恩师!”
刘备双目泛红,两手环举,朝卢植一揖到底,啜泣道:“兵事凶险。”
“还望恩师多加小心。”
“嗯,你去吧。”
看见恭敬立于帐口的王耀,卢植朝刘备摆了摆手,肃声道:“男儿流
血不流泪,丈夫折躯不折腰,休要哭啼……”
“尽作女儿态!”
“是。”
刘备抹把了泪,再次作揖。
“对了,出发前去后军领一千精兵。五六百号乡勇,水花都荡不起来。”
刚刚起身,话音便传入耳中。
大耳汉子登时就泪崩了,他哽咽着转过身,边哭边往帐外走去。
看见王耀,刘备忠厚端正的脸庞依旧在落泪。但他却是极有礼数的拱了拱手,还强挤出一抹笑容,待到流程走完,这才恢复原先脸色,一路哭着行去了。
王耀回礼遥望,心中啧啧称奇。就冲这收放自如的能力,不愧是刘备。
当真为一代奇人。
“你就是王耀,王诚的儿子?”
“正是,晚辈参见卢公!”
听闻问话,王耀立刻作揖行礼。
抬起头,就见卢植淡笑望来。
直至这一刻,王耀才看清了这位享誉天下的大儒面貌。此刻其未披铠甲,身着一席紫袍,腰别宝剑,头戴一顶红色小冠。面孔有些干瘦,双眼却极其有神。
虽是笑着看来,仍蕴含刚强威严。
“你父亲的信我已经看过,他当初不过留住一月,就让你募兵来帮我。”
“有心了。”
卢植微微一笑,指向旁边的凳子。
“坐。”
王耀见状有些意外,刘备身为卢植的弟子,刚刚都没能被赐座。自己关系还不如他亲密,就可以坐着说话了。
不过王耀也不是扭捏之人,笑了笑当即入座,没搞什么只坐一半。
怎么舒服怎么来。
拿起信纸
看了一眼,卢植当即道:“你募了千余乡勇,其中还有两百轻骑?自并州远道而来,可曾遭遇贼人?”
“有,在常山国撞见了李大目部。”
“李大目?中山国那个贼帅?”
“正是。”
王耀抱拳,朗声道:“自太原而出,晚辈便踏上常山国,一路所见触目惊心。贼人横行,遍野流民,哀民生之多艰,晚辈及帐下兵卒与贼人势不两立。”
“闻李大目部流入真定县,我部寻贼而击。阵斩贼兵三千余人,贼帅李大目想逃未果,现已被枭首封于匣中。”
卢植怔神,捋了几息才缓缓道:
“你一千乡勇民兵,全歼了中山李大目部?阵斩三千余人,有无夸大?”
“未有夸大。”
王耀昂首挺胸,铿锵有力道:“我军强韧,出州前日夜不歇操练三十余日。将领无畏,敢立于队首身先士卒。”
“上下一心,以果敢对阵怯懦;大义所在,以精锐碾压乌合。”
“堂堂正正,焉能不胜?”
卢植听声连连颔首,也明辨了王耀没有说假。毕竟战场位置在真定都说了,要是扯谎,派人随意去探查一下……
立马就会被揭穿。
世家子弟爱惜名声,会小程度夸大自己的功劳,可若有颜面扫地的危险,他们是万万不会做的。
“打得漂亮,功劳我为你记下了。日后大胜表功,一块送往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