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它在更本质的力量面前是脆弱的,可以被摧毁的。它只能为雅莱丽伽消弭和减轻生命中的痛苦,而一旦有和它相反性质的,仇视着这股倾向的力量出现,它们却是水火不容的。
“什么是相反性质的力量?”雅莱丽伽问。
荆璜迟疑了一会儿。他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词:“反生命。”
“那听起来很宽泛。”
“很少会遇到的。”荆璜说,“正常很少会遇到的。”
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意思,不过雅莱丽伽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也许荆璜给她虚构了一条康庄大道。在那条道路上不会碰到像执行人那样的东西,因此她戴着链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还想到在荆璜所虚构的道路里多半也没有姬寻那样的人,否则他也许不会做成链子。
“你不希望我知道那个人存在,所以你一个人去找他。”她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危险。”荆璜回答道。
这回答并不需要额外的附注。尽管她和危险分子已经单独谈了五十秒,那并不意味着在另一个场合对方不会在十秒内就杀了她。雅莱丽伽是知道这种人的,作为朋友与同伴时他将会多么有用,可是他绝不会永远是朋友和同伴,他并不遵循那种出于情感和社交的稳定性。既然如此,如果对方在需要控制荆璜时做出任何事,那也都不值得惊讶。啊,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荆璜自顾自地给她设计了一条康庄大道,没有许愿机危机,没有危险的逃犯,可真是美妙极了。她要是想到这件事,想起那些留言而能完全不生气,那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完全没有尊严的人。
可是,眼下事实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她把两个东西都碰到过了,链子上的祝福也完全地毁坏了。她也许还是应该想办法给荆璜弄条新的手臂。她仔细地把这件事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当初或许就应该许愿给荆璜一条手臂。可是谁知道呢?也许那反倒是个特别麻烦的愿望——说到愿望,她倒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让荆璜在自己面前坐下了,就在姬寻曾经长久独坐的那张椅子上,而她则把桌子当作椅子。这个分配方式严重拉大了他们的高度差距,让荆璜显得非常别扭。他们只好又换过来。然后雅莱丽伽跟他讲了波迪这个人。
雅莱丽伽预想荆璜是不会对波迪感兴趣的,这是一种对于人际关系的直觉。但是当她说这件事时,荆璜还是听得很专注,而当雅莱丽伽提起她曾经想让波迪登上寂静号帮忙时,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见。雅莱丽伽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她发现自己很难想出荆璜和波迪在一起时会发生点什么。他们平时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他们似乎不会争吵,但也不会特别融洽。荆璜不会主动去理睬一个波迪这样的人,而波迪或许会觉得荆璜有点意思。他几乎肯定会跟她开几个关于荆璜的玩笑。事情最终也许会变得不错的,如果波迪没死的话。
她跟荆璜谈到了波迪的死。现在到了她真正想说的部分了。她告诉荆璜关于那个时刻她所想的事,她曾短暂拥有的那个扭转生死的机会。那个愿望最终是被幻象与执行人所打断了,永远地错失了过去,可那时她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我本想救他。”她这么对荆璜说,“他看起来很可惜。如果我能把握住机会,我会先设法让他活下来的。”
荆璜不说话地望着她。雅莱丽伽相信他已明白她没说出来的部分是什么。一个选择是对另一个选择的拒绝。她的的确确知道姬寻会怎么做定义。这件事其实应该是挺重大的——任何许愿机的使用都是影响重大的——那也许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历史,哪怕只是些可笑的小愿望,对于所有现存事项的因果关系也许都得再重新安排。最微小的修正也会像风暴一样席卷所有人,尽管重大的成果不会被抹去,那对于个体生命而言绝不是个可以高枕无忧的消息。两者并不相干。
但是现在就由它去吧。由那些掌握着命运和权柄的人去想吧。在生与死之间的这段尺度已没有客观价值可言,没有绝对的规则和纪律可言。重要或不重要只是定义出来的。如果在那个时刻里她让波迪活下来,也许世界会因此惹上巨大的麻烦,那是世界该烦恼的问题。
“我想过你也许不能再出现,”她又对荆璜说,“如果我只想着让他活下来,也许你遇到困境时我就帮不上忙了。”
荆璜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他并不需要,而他脸上确实没有勉强的神色。即便那是出于礼貌的伪装,至少雅莱丽伽也没有看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预见到了荆璜的这个反应。她紧接着说:
“那时我想到了你们两个人。我知道他需要帮助,而我也担心你同样需要帮助,但许愿机能给我的恐怕只有一个愿望。我考虑着谁更需要帮助,但那是个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因此我问自己更愿意帮助谁。一个送到我手上的愿望,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东西,我可以把它给任何帮过我的人。但是如果要我做更长久的努力,需要我付出我自己的努力,那是不同的。我只能够帮他解决一些短期问题,一次性的东西。”
雅莱丽伽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