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朱尔说,她的愤怒显而易见。“死域”的范围正在向他们逼近。这实在不是个发生争吵的良好时机。对此,姬寻谦逊地向她低下头。
“感谢你的帮助,朱尔。”他说,“当我意识到从你们那里获取的情报有严重错误时,我不得不采取一种成本高昂的应急策略来脱离危险。这是一个需要对微子进行高频武器化的办法,因此我在脱离前失去了它。那也意味着我失去了屏蔽器和定位算法。这是一个值得反思的教训,我想,在这件事上我有点过于急切了。以及,就我目前的推测,也许还有人跟我开了一个不太善意的玩笑。”
“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胡言乱语上了。”朱尔严厉地说,“看看你周围!我们正在被逼入死地!”
“或许你可以试试要求取消它。”姬寻提议道。
朱尔似乎的确打算这么做。她已经向金铃伸出手,但是突然间她又停住了。姬寻观察着她的表现——他早已明白这件事的困难之处在哪里。
“对于许愿机的使用存在三个限制:理解力,展现力,描述力。”他指出道,“许愿机无法被要求实现一件我们无法描述的事。朱尔,我们还没弄清楚这些包围我们的是什么。”
朱尔仍在尝试。起初她只是通过默想,很快她便抛弃了这种或许不会为切分器接受的方法,而像城中居民每一夜所做的那样向金铃诉说。
“消除包围我们的威胁。”她说。
金铃悄然无声。
“保护我们的安全。”她从另一个方向尝试。
没有任何反应。
“让我们从这儿离开。”
他们无法确定这个要求是否被实现了。或许这台机器的确在许愿的瞬间为他们进行了一次位移,但却仍然让他们深陷于这片未能定义的“死域”中。
“给我一杯水。”朱尔说。
她的脚边立刻出现了一杯水。杯子是透明的圆柱体,比例做得很恰当。朱尔恼火地踢翻了那杯水。
“告诉我问题在哪儿。”她放缓了语气,仿佛正同一个活人对话,“告诉我包围我们的是什么?”
的确有某种状况发生了。某种精神恍惚的迹象从她的肌肉反应里显露。但是这股迷狂的消逝就同出现一样倏然无迹。当她回到现实时,目光中的茫然与恼怒显示她未能达到目的——告知与理解从来不是一回事。她继续尝试,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看起来有如疯癫。
姬寻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完全放弃。他并非什么也没做,在这不甚理想的情境里,那条占用资源很小的线程已经脱离了“赤县之谜”。他用这节省出来的一点点资源想象妥巴在场的画面。这是件奇怪的事,在他所模拟的场景里,戏剧创作人并不显得特别高兴,“复仇”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情感机制。他还注意到“死域”的收紧正在加快。
朱尔转向他,神态里带着挫败。但和她的子嗣不同,她并不因狂怒而失态。等她仔细地打量了姬寻一眼后,她的声音听起来完全冷静而克制。
“我们对你有一些错误的印象,姬寻先生。”她坦诚地说,“我们的初次接触时,你让我们感到你有一种……直率果断的风格。”
“我倾向于效率地解决问题。”姬寻回答道。
“你向我隐瞒了重要的信息,姬寻先生,那正是由于你的蓄意安排,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我这么说并不是在指责。如你所说,真正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是啊。”姬寻附和道。他依然站在那儿,如同在等待朱尔的下一段话。但是朱而也像在等待他的下文,因此他们只得互相看着。直到最后,不老者露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在威胁我,姬寻先生。”
“我并没打算这么做。”姬寻声明道,“对于我而言,朱尔,解决问题的方式是让你把我带到这里。你替我完成了丢失屏蔽器资料后最难实现的一项工作。除此以外,我从未打算从你身上获取别的东西。”
“那么你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怎么看?我很难相信,你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只是为了使我们一起陷入这样一个自杀式的困境。”
“我正在思考对策。”
“你并没表现出这种积极的努力。”
“或许我的思考方式和你所理解的不同。朱尔,我的思维是多线的。事实上,从你出现在我眼前开始,我的大部分线程都在计算一套足够灵活的表述公式。我只留着很小的一部分资源来处理外部事务,就像我们现在进行的谈话。你是在和我的一个线程对话,这不是说我在应付你,但从整体配置而言,构成我的策略组整体正在安排寻找一个对策。一旦我们进入计算中心,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危险会是随机的——至少,从我们的角度看来会是随机的,因此我不得不按照情况重新开始运算。现在我正在尽最大努力做这件事,而留下一个额外线程和你保持互动不会降低多少效率。我至少要对你保持最低程度的关注,我想你理解我的这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