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可能的,也必然是正确答案。
扶苏气得当即回去寻找父亲:
“阿父!”
始皇明知故问:
“何事让太子如此生气?”
扶苏命众人退下,屋中只留他们父子二人。
等没了外人,他才质问:
“阿父怎能让人传播这样的谣言?!”
他还以为是谁挑拨他们父子关系,毕竟这样的事情他经历得多了,哪能想到就是他亲爹干的?
若非他们父子感情深厚,任谁来看都会怀疑是父亲开始忌惮他了,要捧杀他这个太子。
始皇却还能淡定地按住儿子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些。
“你我父子一体,只会叫六国庶民一直不得归心。若让庶民觉得唯有你与他们是自己人,他们就不会继续抵触大秦了。”
这是个很基础的手段,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是父子俩早就用惯了的。
但这招真的很好用。
将其中一人塑造成反派,另一人就能趁虚而入。有了对比,人们会更倾向于在两人中做出站队的选择。
总比两个都是试图拉拢他们的好人要效果拔群一些。
为了大秦,始皇愿意去做那个恶人。
说起来这次的舆论手段,还是上回的咸阳流言给他带来的灵感。那次他只是放纵流言传播,这次干脆自己上手引导了。
始皇帝还说:
“左右朕在他们心里一直都是个暴君,与他们有灭国之仇。你不同,你和他们没有冲突。”
扶苏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反问:
“父亲让涉间去做这件事,是怕蒙毅李斯他们不肯就范吧?”
涉间为人耿直,君上说什么就做什么。
哪怕他心里觉得这样不好,可他的第一选择仍然是听从陛下的命令,而不是打着为陛下好的旗号自作主张。
他也不会如蒙毅那般,会努力劝说陛下改变主意。或者私底下找太子通风报信,试图曲线救国。
事实证明,涉间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扶苏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此时木已成舟,想扭转舆论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扶苏越想越气:
“父亲何必如此?庶民已经在慢慢归心了,不必用这么激进的手法……”
始皇打断了他:
“朕觉得那样太慢了。”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始皇已经接受了必须得慢慢来、急不得的现实。可他本质上还是个比较急性子的人,能尽快做完的事情他不想拖延。
庶民确实可以慢慢归心,但那样不仅需要等待很多年。更重要的是,心有怨气的庶民不好管。
很多政令在秦地推行得很快,在六国故地却重重受阻。倒是也能推行下去,只是效率低上不少,非常耽误事。
就像这次的雪灾。
本来扶苏都提前派人防治了,然而燕国部分地区的庶民在游侠的煽动下不肯配合。所以那里成为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平白冻死了很多人。
幸亏楚地位处热带和亚热带,受寒潮影响没那么大,否则楚地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是寒潮还好些,下回换成旱灾,楚地就要遭殃了。
始皇很不喜欢这样受阻的感觉:
“朕往年对他们已经十分宽容了,可他们却并不感恩。父亲知道阿苏想为父亲塑造一个仁德的好名声,摆脱暴君的骂名,但庶民显然不吃这套。”
始皇说到后面语气柔和了一些,是在宽慰爱子,也是在和他讲道理。
大秦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恶名不是轻易就能洗刷掉的,之前他不愿意叫爱子失望,这才任由扶苏去尝试。
现实就是尝试的结果不佳,扶苏也该放弃了。
以大秦为重,就该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反正只是一时的骂名,待到百年后,便不会再有人骂他。
扶苏沉默着不说话。
始皇摸了摸他的脑袋:
“上一世,你我用的就是这招,效果很好,为何不继续用呢?”
扶苏眼里泛起水汽:
“已经委屈父亲担过骂名了,为何这一世也不许我扭转局势?”
他已经很努力了,把所有仁爱的政策都贴上父亲的标签,再往外宣扬。他不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分明三晋之地的许多庶民已经接受了,都开始称赞父亲。
燕人不配合,是燕人的问题,不代表他的计策不管用。
始皇只好向儿子道歉:
“是阿父不该质疑你的计策,但燕人不吃这套,我们换一个法子可好?”
见儿子还是难过,用沉默表达抗议。他沉思片刻,决定换个说辞。
“朕如今为了大秦受委屈,此事唯有阿苏知晓。阿苏不是爱叫人写史书?你将此事记在史书之中,如此一来,后人便知朕用心良苦,可好?”
爱子在乎的无非是他的名声,不仅是生前的名声,亦是身后名。只要史书上写清楚了,为他正过名,生前舆论如何也没那么重要了。
人生在世哪有不挨骂的。
他前世为了方士污蔑他的事情大动干戈,处置了不少人。六国余孽造反时就拿这件事出来当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