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医生掀开一次性孔巾:“打完了!” 大家一起合力,又将病人翻转为仰卧位。 改变体位的时候,大家极为小心,生怕不小心弄成骨折。 这种病人,骨折像魔咒一般无法甩脱。 这个病人几乎每年要骨折一次,骨折的原因五花八门。 太高兴,笑得厉害,导致肋骨骨折。 早上尿急上洗手间,走得太快,扭伤踝关节,导致踝关节骨折。 二人世界时,动作稍微失控,股骨干骨折。 坐沙发时,动作太快,一屁股坐下去,腰椎骨折。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每年骨折一次,雷打不动。有一年,到大年除夕还没骨折,他可高兴了,终于没有骨折,那个开心呀,可是笑着笑着,胸口一阵剧痛——肋骨骨折了。 他坐车看到前面的减速带,整个人就出汗,车子一抖,生怕整骨折。 骨折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已经习惯,他对待骨折,跟普通人对待伤风感冒差不多。 万医生完成消毒铺单,杨平带着苏南晨上台。 音乐对情绪的调节非常好,病人没有再紧张不安,手术开始。 杨平的动作极为轻柔,现在操作的对象是易碎的病态骨组织,这种骨组织,犹如干燥的饼干一般。 进行膝关节内检查时,探针在缝隙里游走,没有一丝碰撞。 膝关节内侧间隙后侧是最难显露的,现在即使打开膝关节内侧间隙也一样,没有施加任何应力。 平时处理膝关节内侧关节间隙,要将膝关节屈曲20-40度,施加一定的应力,让膝关节外展外旋,这样可以增加内侧间隙,器械操作的空间才充裕。 现在如果用力去扳开内侧间隙,很容易导致骨折,要不然,这种病人怎么还被称呼为“瓷娃娃”呢。 开隧道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钻头开进一点,停顿下来,然后再继续,这样交替稳步前进,可以避免旋转的钻头对骨质过多的震动,震动也会产生骨折。 手术,是一个如履薄冰的过程,敬畏心可以让医生尽量小心。 医生如果没有敬畏之心,对病人来说,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用在医生身上最合适不过。 这个病人做手术,还是不做手术? 手术方案,是好还是坏? 只要问一问,如果病人是你自己,你愿意用吗? 这种反身提问,是直抵内心深处的提问。 如果是医生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他希望主刀医生小心翼翼,为自己争取过程与结果的完美,还是草草了事,不求精细。 杨平经常这样问自己,每次只要这样问,一切两难的选择自然清晰明确。 这个病人,不管他在别人那如何上当受骗,他的想法始终没有变,就是想治好自己的病。 治病,是病人最根本的需求。 其它一切需求都是围绕根本需求的衍生,本末不能导致。 钻头在前进、停顿,有节奏地努力下,胫骨隧道开出来,没有丝毫骨折的迹象。 这台手术,杨平不追求手术的速度,其实他从不追求手术速度,无论快与慢,本身不是问题,而是病人和病情需要。 胫骨隧道开出来后,开始开股骨隧道,因为操作空间狭窄,他尽量让器械不对周围的骨组织造成任何挤压。 而病人的手术下肢,在手术床边垂下,姿势也尽量自然,与手术床沿不产生剪式应力。 无菌液体收集袋,渗出的一点水,被吸引器吸走,手术室地面没有一滴水,十分干净。 股骨隧道也被轻柔地开出,已经编制好的异体肌腱,被植入骨隧道,两端使用纽扣钢板固定。 这几乎是这个病人唯一的固定方式,因为挤压固定会因为螺钉的挤压,扩张应力崩开脆弱的骨组织。 虽然动作放得比较慢,但是因为整个手术过程衔接流程,没有重复和无效动作。 半个小时不到,手术做完了。 当掀开无菌单的时候,病人的脸色惨白,一副认命的样子,叹气:“又做砸了?” “你怎么知道做砸了?”杨平问他。 病人沮丧地说:“刚刚开始,手术就结束掀单子,肯定是做砸了。” 杨平笑着安慰他:“手术成功了,等下戴个支具保护一段时间,尽量避免骨折。” “成功了?”病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