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藏于祭天金人之中?” “是。” “应该是地图。” “陛下也认为是地图。” 董仲舒小心翼翼的拨弄一下‘地球仪’,一头骚乱白发无风自动,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伸出两根粗长手指,在案几之上轻轻叩击,口中低语:“匈奴人的祭天金人,来历不明,在一些牧人的歌声中,倒也出现过几次……” 崔九也不着急,双手拢于袖中,孤零零的站在阁楼的窗口,望着渭水对面的杨川家的那片庄子。 “大长门,此物上的文字,老夫不曾见过。” 良久之后,董仲舒坐直身子,喟然叹道:“不过,其上的图纹,却是地图无疑,大长门请看,这一条乃大河,这一条为大江,其中,秦岭、太行等山系,与大汉地理并无二致。 此外,与我大汉疆域毗邻一些地方,其山川形貌和大致走向,也与实际相差无二。 老夫断定,这一件事物是地图,确然无疑。” 一口气说完话,董仲舒便沉默了。 他将一碗清茶往崔九面前推过去,自己也端起茶碗,浅饮一小口,捏起案几之上的一卷书,随手翻弄一下,便开始看了起来。 崔九低头,突然问一句:“董仲舒,你怎么没有去河西走廊教书?” 董仲舒淡然道:“本来我想带着学生去那边看看的,熟料,刚准备好行囊,就听说陛下任命朱买臣为陇西太守,兼领河西刺史,登时便觉得有些无趣,便干脆回长安了。” 崔九轻笑一声:“就算朱买臣是刺史,可郡太守还是杨川啊。” 董仲舒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早年间,老夫便不止一次的教导过皇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开疆拓土,最忌讳的莫过于君臣之间心有罅隙,多有猜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河西之战中,杨川武功盖世,并不下于霍去病、曹襄,皇帝封赏时,却厚此薄彼,此为其一。 其二,河西走廊如今成了一片焦土,亟需屯军、屯田,安抚民心,改善民生,同时,还需要一支精锐大军镇守,以防西面的右贤王和西域诸国,南面的羌人、氐人,皇帝却一声令下,不仅撤走羽林军,还将李广调去雁门当太守,此为不智之举也。 其三,朱买臣依附丞相公孙弘,未见寸功,却一路升迁,不仅顶替掉杨川的所有官职,还成了朝廷在河西走廊监视、挟制郡太守杨川的大人物,稍微有点火气者,可不就会顶撞起来了?” 董仲舒喝一口茶,叹一口气,摇头苦笑:“朝廷如此用人,孰为不知也。” 崔九抬头,颇有深意的盯着董仲舒:“你觉得杨川会去哪里?” 董仲舒直视崔九,淡淡说一句:“也有可能战死在河西走廊或西域了呢。” 两个老贼大眼瞪小眼,互相端详、凝视了良久良久,方才错开目光。 “皇帝传旨,让霍去病带领羽林军去陇西郡,接回杨川的家眷。” 崔九收起‘地球仪’,转身便走:“对了董仲舒,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陇西郡教书?” 董仲舒:“不回去了,杨川当郡太守时,老夫还能学到一些算术之学以及一些农桑稼穑之学,朱买臣那种蠢货当太守,官架子摆的十足,其实不过一个攀附权贵的小人,老夫看着就想三拳两脚给打死。” 崔九哈哈大笑,难得一见的回头一笑:“想不到,伱董公与杨川明争暗斗这几年,倒成了咱大汉天下最喜爱他的人?” 董仲舒想了想,正色道:“那小贼是第一个给老夫送来小妇人的哈怂……” …… 元狩二年春,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杨川的家眷被接回了长安。 本来,刘彻想要宴请刘满、织娘、娜仁托娅三名小妇人,结果,被刘满轻飘飘一句‘我家男人都不见了,吃过屁饭’,就给打发了。 三名小妇人,以及两百多名仆妇杂役,在一队羽林军的护送下,大张旗鼓的回到竹园头村的庄子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南宫公主与前任皇后陈阿娇,先后住进竹园头村,帮着打理杨川家的几千亩水浇地,并接手了他家的所有生意。 当然,她们接手的生意,不过都是一些腌菜、磨坊、造纸、蚕桑等,利润不是很大,一年大概也就三五十万钱的利润,相比曹襄与杨川私底下的一些生意,根本就不值一提。 春暖花开,杨柳依依。 渭水边,沉寂大半年的杨氏庄子,终于有了一点烟火气儿,仆役们忙着耕种,在那些田地里种植上大片的麦子、胡麻、油菜和各种各样的菜蔬,一场春雨后,田地里便齐刷刷的冒出一层鹅黄,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