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平阳侯府后,跟着曹襄左转右转,在亭台廊阁、竹林曲水间行走足足一炷香工夫,方才来到一座高大朴素的塔楼前,杨川忍不住叹道:“侯门似海啊。” 一回到自家,走进那座勘比关隘要塞的塔楼,曹襄登时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就连他脸上的猥琐之色,似乎都淡薄了大半。 这一点,让杨川都有点不太适应,笑道:“曹襄,回到自己的乌龟壳子里,终于能丢掉脸上的伪装了?” 曹襄瞥一眼杨川,却没说话。 二人登上塔楼三层,关闭那道足足有两尺厚的铁门,曹襄左右看一眼,迳直走到一面石壁前,伸手在上面按动数下。 轰隆隆。 一阵沉闷巨响声中,那面石壁上竟然露出一道宽不足两尺、高不过四尺的裂隙,却是另有乾坤暗道。 “进来。”曹襄率先钻进石壁夹层暗道,回头招呼一声。 杨川紧跟其后,钻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面石壁的夹层里还有一条极为幽深的甬道,倾斜向下,也不知通往何处。 “这座塔楼是我祖父当年亲手修筑的,石壁里面,暗藏一层七八寸厚的铁板,防备有人突然攻杀进来,让人给连窝端了。” “至于这条夹层甬道,却是本侯的手笔。” 曹襄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颇为得意的笑道:“杨川啊,你看我这个老鼠窝可还行?若有一日我舅舅想捉我去砍头,本侯就可以大摇大摆的钻入地下百尺了,哈哈哈。” 曹襄笑的甚为凄苦,犹如夜枭嘶鸣,让杨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瞧瞧,这便是汉帝国最顶级掠食者的生态?想想跟他杨川差不多一样,是一个十足的可怜虫啊,就算袭了最顶阶的列侯爵位,还不是惶惶不可终日?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方才进入一间宽敞、豪奢的地下石室,刚一进门,立时便有两名年老部曲迎上来,拱手道:“见过平阳侯。” 曹襄摆摆手,温言笑道:“你们且去歇息,不用管我。” “对了,这是我兄弟杨川,乃我曹襄的救命恩人,今后但凡他遇到什么困难或危机,不用禀告于我,你们自行处置即可。” 那两名老杀才深深看一眼杨川,似乎想要将他的形象铭记在心,这才拱拱手,转身出了石室。 轰隆隆一阵响。 一道厚重石门关闭,地下石室里就剩下杨川、曹襄二人。 “杨川,回头给伱庄子上也修筑一座这样的塔楼,”曹襄走到一个高大书架前,取下一卷竹简,随手翻弄几下又摆回去,“古人云,狡兔三窟,这人活在世上,谁特娘的知道有没有什么灾厄等着我们。” 杨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在石室里转悠一圈,这才一屁股躺平在大床上:“有时候,当一回老鼠其实也挺好。 古人在饮毛茹血的年代,不就是穴居之物么? 曹襄,你也不要太过羞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提前准备好了退路,总比到时候事起仓促,被人乱刃分尸的好过一万倍。” 曹襄也躺平在另外一张床上,没好气的笑骂:“你这家伙总归还是对我不放心,看看,你人跟着我进来了,却让豹姐和六只傻雕守护在外面,难道还怕我对你不利?” 被人说破心事,杨川也不惭愧,哈哈笑道:“困死了,赶紧睡觉。” 曹襄却一骨碌爬起来,心神不定的又问一遍:“杨川,你实话告诉我,你的一桃杀三士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治住馆陶大长公主?” 看来,刘嫖老妇不讲武德,明火执仗的在半路上截杀他二人,还一声不吭的动用军中强弩,直接将他们乘坐的马车射成一堆木头渣渣,到底还是惊吓到了这位平阳侯。 若非他二人换乘卓氏马车回长安城。 后果不堪设想呢。 杨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新式步犁的图纸咱们已经丢出去两份,一份给了卓氏,她转手献给了丞相公孙弘,应该想拿下朝廷的步犁铸造和售卖; 另外一份,则留给了馆陶公主,此刻,咱们那位大长公主殿下应该已经组织人手,开始对步犁的结构进行研判; 以我的判断,那老妇要么自己铸造,要么进献给皇帝。” 曹襄侧头想了想,十分肯定的说道:“以她一贯的嚣张跋扈和爱财如命,献给皇帝的可能不大,十之八九,她会自己想办法去赚钱。” 杨川点头笑道:“那就好……” …… “大长公主果真动用了军中强弩,将曹襄、杨川二人的马车射成了一堆烂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