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秋风吹起,这是死亡与丰收的节点,像是山间渐黄的枯草。一队队犬裔战士,押送着成百上千的米斯特克青壮,带着劫掠的财物,踏上了北去的归途。 同样的场景,还出现在特瓦坎谷地的北方,那是被墨西加人所征服的地盘。一切部族的抵抗,都化作死亡与灰尽。 而在更南方的谷地,大队的犬裔战士身披皮甲、手持铜兵,戴着骨质的饰品,奔行巡曳不定。如狼的嚎叫声在山峦与谷地间回荡,伴随着不时爆发的厮杀声,片刻激烈的呼喊后,就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每当这个时候,忙碌挖坑的米斯特克俘虏们,总会稍稍停顿,面露难以抑制的恐惧。然后,神石城降兵们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挥下,督促着俘虏们继续。在每一处谷地部落毁灭的地方,都有一处血色弥散的土坑。在土坑中,尊崇的云中祭司、高贵的神城武士、还有卑微的村落民兵,全都躯体交叠,逐渐被泥土埋葬。而掩埋了尸骨之后,青壮的男女俘虏就会被挑选出来,背负上劫掠的部落粮食与财物,踏上北去的长路。 至于剩下的老弱与孩童,墨西加武士们并不在意,也不做多余的杀戮。丛林的美洲虎,从不会花费无谓的精力,去捕捉带不走的食物。更何况,仁慈的殿下向来不喜屠戮,麾下的武士们自然会有所收敛。 成群的青壮俘虏如涓涓溪流,又像是顺从的鹿群,从谷地的各处汇聚,直到北方的花丛寨。随后,鹿群便聚集成数以万计的洪流,踏入荒凉的特拉斯卡拉之地,去往更为遥远的北方。 “北方,是什么呢?听高高在上的头人老爷讲,那也是北方蛮子的地盘,到处是白皮的蛇人,和绿皮的美洲虎人一样,挖心献祭,极为残暴。对了,还有红发吃人的狼人!” 部落民迪迪低着头,小心的瞄了犬裔猎手们一眼。随后,他看向高原的北方,那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像是蚁巢下深邃的黑渊。 “头人老爷常说,北方是特拉斯卡拉之地,武士们穿着白色的战衣,自称云中大蛇的后裔。而西北方,则是什么阿兹特克之地,武士们穿着墨绿色的战衣,以凶勐的美洲虎自居。只有南方,才是古老的雨神之地!武士们穿着蓝色的战衣,是雨神的后裔,从云中的神树上孕育而来,而不是什么鸟兽的后代...” 想到这,迪迪困惑的摇了摇头。作为底层的部落民,他分不清那么许多,也不懂什么神性与鸟兽。在部落里,他从来都是听头人老爷的话,整日弓腰低头,在田间辛苦忙碌,也从来不会去瞎想。 只是现在,他被红发蛮子抓走,走了许久的路。这一路上,许多宛如神灵的贵人与祭司,就如村里的火鸡一般,被蛮子们杀死在他的眼前,又被他亲手掩埋。而现在,他的身上,正穿着头人老爷的衣服,甚至还沾着血... “不对,部落里的祭司,也会挖心献祭。那不是一样,和蛮子们一样残暴吗?” 蚁民迪迪胡思乱想着,甚至竟敢质疑起头人的话。莫名的,他心里突然好像多了些什么,却又想不明白。不过,后面的路还长,也许是超过他想象的长,总会给他明白的机会。 “呜,呜呜...雨神啊!...那是,那是...呜呜!” 迪迪正在低头走路,俘虏队伍中的哭泣声,就骤然变大,连犬裔武士们挥舞击打的矛杆,都无法止住。 “啊!” 畏惧恐惧的叫声,在整支队伍中回荡。许多年长的俘虏跪倒在地,向着前方,绝望的垂首哭泣。而迪迪被他们一带,也跪倒在地,呆呆的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前方,就是神圣的云中神庙,传说中雨神与神仆们居住的地方。可是此刻,在云中神庙前的石像旁,正垒砌着一处高高的京观。 数以千计的头颅堆在一起,已经在炎热的夏日下腐烂。但最高处,大片的头颅上,依然带着神圣鲜艳的羽冠,代表着雨神祭司们,那尊崇不朽的身份! 这一瞬间,迪迪的大脑中一片空白。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某种超出死亡,直达内心深处的恐惧,是神灵死去的恐惧。卑微的蚁民伏在地上,颤抖着,无法相信,无法自已,只是哭着呢喃。 “啊!云中神庙的祭司老爷们,比天还大的老爷们,都...都死了?...啊!怎么会这样!啊!...” “呸!哭成这个样子,连死都不怕了。真是奇怪的南方部落!” 猎手茶波狠狠咬牙,垂下手中的长矛,使劲“呸”了一口,离开了嚎哭的人群。此刻,这些俘虏们彷佛被迷惑了灵魂,如同行走的尸体,不停的绝望哭泣,疯狂哀嚎。连眼前死亡的威胁,都无法让他们停止。这一刻,这样的米斯特克人,让资深的荒原猎手,都感到一丝深深的不安。 “放心吧!他们就是哭一会,等哭够了,嚎够了,没力气了,就会再次上路了。这些南方部落,就是把神灵呀,看得比自己的命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