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秋高气爽,整个洛京城中往来学子跟商客络绎不绝。又恰逢休沐日,这洛京身为皇城之都, 大大小小的官员到处都是。现在一块板砖拍下去, 说不准都能砸中一个秘阁长。
一座喧闹的酒楼之中。
一挽了发髻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神思不属地坐在靠窗包间的位置,身旁还各坐了两个小孩。
“娘,您今天来见的是什么人?这包间寻常人可订不到。”一旁十二岁的少年行事做派颇为老成,此刻正襟危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这酒楼可十分有名气。
原先是一对老夫妇在陇县卖牢丸, 谁知道当今陛下小时就爱吃这一口, 来来回回吃了几次后,那老夫妇当机立断就打了幌子, 其上很直白地写‘县令公子吃了都说好’, 至此生意络绎不绝。
到了如今, 这牢丸店也早扩展成了酒楼, 各地都有分店。
这家位于洛京的总店, 因陛下偶尔还是会光顾,特在三楼最好的位置那儿专门弄了一个包间以供陛下使用。
本来店家的意思是整个三楼都封了, 唯有陛下来时才准许使用。
不过陛下说不能因他一人之故就荒废了小半个酒店,故三楼除开陛下常坐的那个小包间外, 其余都对外开放。
陛下用过的包间旁人不敢用, 可在陛下附近的包间用餐一堆人趋之若鹜, 这不都想沾沾陛下的圣人才气么。因此,这三楼包间极为畅销,非达官贵人或是财大气粗之人压根预订不到。
少年此时好奇就是因为这包间在三楼,且挨着陛下那间。他家中不过小富,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来这儿。
“不要多问......”说罢, 妇人又叹了口气。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包间外传来敲门声。
少年立即扭头去看,发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裙装,头发简单束起,发饰与面容皆没有半点粉饰的一位女子。
少年寻常时胆子不小,可这女子自有一股独特气质,目光看过来时,少年只觉得比他父亲还有书院老师都来得有威严,一时让他心中产生了几分畏惧。
“凌薇...凌大人......”妇人喜地站起来,却又在下一秒惴惴不安,似有些不知所措。
凌薇顺手关了房门,大步而来,开口颇为豪爽,“蔓儿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我方才有事耽误了会儿,你别怪罪。”
听凌薇语气熟络,蔓儿才松了口气,也渐渐找回了二人儿时的深厚情谊。
“来,快叫人,叫凌姨。”
凌薇打量了两个小孩,又听蔓儿道:“这是我儿子,叫郑光祖,这是小女儿郑玥,他俩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
凌薇笑了笑,当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枚玉佩送了过去,“这是我请玉器师父雕刻的平和佩,你二人一人一块,望你们平平安安长大,将来为陛下效力。”
那小孩都懂事地接过。
等店小二将饭菜都端了上来,小孩们自顾自开始吃起来。
蔓儿没什么胃口,只是长叹道:“当年你我都是第一批入学的女子,最后你去陇县那儿做了县丞,我听从家中安排嫁了人。这些年我忙着生儿育女,料理家务,与你也不过见了一两面。今日此地相聚,竟感觉有几分物是人非了。”
凌薇反倒洒脱一笑,只是道:“天下无不散筵席,我如今见你安好,也就放心了。”
“这些年为官,你过得如何?”
“甚好,当初我从微末之官做起,一路虽不算一帆风顺,却也终究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到了现在。
蔓儿,我很庆幸当初跳出闺阁去了陇县赴任,如今我所见的是民生,是战场,是朝堂,是山河万里,而非后院方寸之地。”
蔓儿一时无言,良久才以茶代酒道:“敬你得偿所愿……”
二人相视一笑,这才彻底放开吃吃喝喝了起来。
一顿饭结束,凌薇才知道蔓儿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当年她父母替她选的夫婿家中是独子,自然也就没什么妯娌问题,公婆为人也和善,一向待她温和,生的两个子女也都听话懂事。
不过就是这几年,她丈夫接管家业外出做生意。一来二去,竟是被美色所迷,接连娶了两个小妾,外头还养了一个寡妇做外室。
万幸那两个小妾也是安分守己之人,她丈夫虽贪恋美色,却也对她尚且算是尊重。若是多想自然心中郁结,若是不为难自己,只顾好自己一双儿女,日子倒是也能过。
凌薇听了略微皱眉,而后叫了人带两个小孩先出去玩一下。
等人离去后,凌薇才道:“我本不该私下议论朝事,不过......罢了,这些时日,朝中在议女户一事,依照陛下的性子,怕是很快就有律法定下。
若当真能立女户,你若与丈夫不睦合离就是,到时在外置办一套屋子,自行离家立户便可。”
蔓儿一时呆愣,她虽有几分不顺心,可长久地困于家宅后院,与其夫合离一事她当真从未想过。
凌薇不逼她,有些事要自己慢慢才能想通。
二人商谈间,忽而听到窗外传来人群吵闹声,再之后则是一阵宏伟鼓声。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