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憋着读书也不好, 这地里还有一些番薯。那边的花生我之前都收过了,但地里还落下一些,你们今天就帮我把番薯都收了, 花生地重新翻一遍, 有落下的花生就捡回来。”
曲行站在田埂上, 对着前面的两个少年嘱咐道。
张任在家没少干农活, 甚至因为他人壮力气大, 有时候比他爹娘都干得多。这会儿感受着清晨的凉爽点头笑道:“曲叔你放心, 我干田地活一把好手。”
岳阳比较安静,考的也是文科。
可看他双手粗糙, 手臂又极为结实, 可见他这田地里的活儿也没少做。
见两个少年不骄不躁, 干起活来麻利又认真,曲行满意地点点头。
田地中。
张任小心刨着番薯,好奇询问道:“岳阳, 你爹学问这么厉害,就算坐过牢,出来做个村学教书先生也绰绰有余,钱赚得也多呀, 怎么也要借住呢。”
说完张任又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曲叔跟我说了, 岳大人是个好官。那会儿梁朝乱得很,他也是没办法才做的那事。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个辩论题,就像是一辆悬崖上疾驰的马车,里面有四五个人,马车前面是一个小孩。
马车太快了,要是避让, 马车很容易掉下悬崖,要是不避让,前面的小孩死。这个选择无论怎么选择,对选择的人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岳阳挑着花生。
他神色平和。
“没事,我爹说他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他空有学问却只会死读书,就不去教孩子了,以免误了他们。
不过有时候乡里村里要写什么字,或者三老有时候不懂一些县令的公文内容,我爹就会去帮忙。逢年过节,三老跟乡民也给我们送一些吃食过来。
我跟我爹也都有田地,我们种不完也租出去了,其实不缺钱。不过我爹把多的钱财都资助出去了,他现在供着好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读书呢。”
张任佩服地连连点头,又感叹道:“这几天岳大人教我读书,还帮我划重点,我感觉我脑子一下都清晰了很多。之前我还挺怕考兵策论答,现在感觉有底气多了。这么好的老师,岳大人竟然说他教不好,真是太谦虚了。”
岳阳面露几分自豪之色,他一向以岳虞为偶像。
说话间,张任又道:“岳阳,这几天我们虽然没去洛京,可是来往路上还有村里的人好多,应该都是来考科举的。你说这么多人,我们能考上吗?”
“能,考不上就过两年再考。总会考上的。”
岳阳神色坚定,说话的时候不急不躁,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决心。
大概看张任有些担心,岳阳想了想开口,“张任,这几天你可以多看看关于出兵草原、高句丽或者海军航海探索新大陆之类的出兵策略。”
“哇,岳阳,你在帮我押题吗?”
岳阳点点头,“我不确定对不对,可陛下统一天下已经有六年了,现在大明国国力还在日渐上升中。前几年陛下主张休养生息,可去年开始,陛下先是在年终的时候组织了大阅兵,随后自己又去祭拜了兵勇阁。
今年开春后,新闻部的报纸就开始介绍起明国之外那些国家的风土人情,还有介绍海外岛屿风貌的文章。
这几天的报纸则更是开始探讨起了若真出兵,对大明国的利弊等问题。从报纸表露的信息看,陛下怕是有再动兵戈的心了。”
“啊?你这也能推出来?”
张任都惊呆了,他真是一点没注意啊。
“有心自然能发现。”
张任大声夸了岳阳几句,赶紧欢欢喜喜干起了活儿。等到了傍晚,他要找岳大人帮他重点补课。
当然,他也要自己想想。
如果他是将军,出征草原应该注意什么,如何用兵,如何探路等,这些都需要他自己来思考。
而此刻曲行家中。
他跟岳虞倒是坐在屋子中,两人正在品茶下棋。
曲行的下棋水平一般,不过听说明皇陛下是下棋的圣手。崔公这样的高手,在陛下手下几无胜迹,可见陛下棋力之高。
岳虞现在下的也是养老棋,不在输赢,只在放松心情。
“岳公,我观岳阳沉稳有度,办事有理。入秘阁不敢想,这要看他造化,不过要榜上有名怕是不难。”
岳虞头发已白,加之这些年都在田间耕种,皮肤黝黑不似当初做县令的模样,唯有这满身的气质还是带着书卷气。
这会儿他摇摇头,“我对岳阳别无所求,若他为官,我只希望他能做个踏实的好官。如今是盛世啊,便是能力平庸一些,只要心中为民,这官就能做好。”
“盛世...盛世啊。”岳虞的话让曲行长长一叹。
他们都是从梁国末年的动乱过来的,在那个冰天雪地中,曲行也看到了极致的恶与惨。
他有时候看到洛京的繁华,看到田间稻荷连绵,看到书生赶考,听到书声琅琅...他都会有种恍惚。
这是盛世,盛世。
喜悦幸福的同时,曲行又会有种心酸。
二十几年的乱世死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