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意外的是,他的脚下竟是穿着木屐。木屐做得精细,穿起来不见乡下农人的粗陋,反而尽显洒脱不羁。
罗慧娘说宅子坏话被主人家逮到,赶忙解释道“大叔您别生气,这都是镇上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不是故意说您家宅子不吉利的。”
在老家,要是敢说别人家的宅子闹鬼,是会被人揍的。
夏先生昂头一笑,说一句“小姑娘倒是纯朴可爱,不错。”
又看向顾锦里,打量她一眼“你也不错。”
眉目沉稳带着笃定,眼眸灵动带着生机,有着成年人的稳重又不失小姑娘的机灵。
“夏先生好。”顾锦里跟罗慧娘跟夏先生打招呼。
夏先生笑着摆摆手,对她们道“进来坐坐吧,只是我们刚来,家里乱着,没人招待你们,你们且自己玩吧。”
言罢,转身向着宅子前院走去。
“好。”罗慧娘高兴的应着,拉着顾锦里跟上夏先生。
顾锦安关上后门,也跟了上来。
顾锦里问他“尚叔呢”
是尚秀才陪着顾锦安去金陵府找郑家、上官家的,应当是一同回来才是,却没有见到尚秀才的踪影。
顾锦安道“在姜县尉家,尚婶跟元元在姜家住着,先生刚回来,姜家留他住两天,估摸着明后天才能回来。”
姜氏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元元,尚秀才不在家,姜夫人担心女儿住在乡下不安全,把她们母女接回姜家住着。
顾锦里听罢点头,看着夏先生走得袍袖翻飞的背影问道“这位夏先生”
顾锦安知道她会问,把夏先生的来历告诉了她。
夏先生名夏固,字长垣,号鼎公,给郑家、上官家都做过门客,后来离开了两家,搬到金陵府郊外的庄子居住,住了将近十年,腻歪了。
通过郑家、上官家结识顾锦安后,知道他是住在庆福镇乡下的,便跟来这边定居,打算住上个年的。
顾锦里皱皱眉头,问道“这么轻率就决定来住个几年”
顾锦安笑道“夏先生桀骜不驯,年轻时曾经周游大楚、大戎,乃至东边的邻国,还曾经搭船出过近海,在海岛上住了一段时日,是个飘忽不定的人。他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搬来庆福镇住几年,融入市井乡民中,没啥稀奇。”
不过
“夏先生不想外人知道他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就好,对别人不要说夏先生的底细。”
夏先生来乡下是想过平淡日子的,并不想受太多关注,虽然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收起狂性,开始隐居,但他年轻时做过的事情太出名,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难免会有学子纷沓而来。
夏先生是个脾气乖张的人,他不喜做官,却喜欢考科举。一路从秀才考到殿试,在大家都看好他成为新科状元的时候,他却在殿试上交了白卷,可把大楚皇帝给气炸了。
当时还是大楚的第一任皇帝当家,见呼声最高的士子在殿试交了白卷,觉得这是夏先生在故意打他的脸,气得差点杀了夏先生。
可大楚第一任皇帝是乱世得的江山,前朝狂士之风盛行,个个脾气乖戾不怕死,把大楚第一任皇帝骂得是狗血淋头,说他以臣子之身窃主子之国,乃是贼子,合该抽筋扒皮再受三千刀凌迟之刑而死
再骂他是行伍出身,乃是嗜血莽夫,粗鄙兵头,做了江山之主,定会草菅百姓之命,让大楚血流成河。
大楚第一任皇帝是天天被骂,杀了不少文人狂士都没用,该骂你家祖宗十八代的时候还是要骂你家祖宗十八代,你越杀,他们骂得越起劲。
后来,有文臣劝谏大楚皇帝,说打江山要铁血手腕,治江山却不能如此,得笼络文人狂士。
这些文人狂士吧,你礼待他们,比杀他们更好,且这些人都是有大学问的,留着还能帮着治国。
大楚第一任皇帝不想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出纰漏,便下旨优待所有文人,只要不是犯了杀罪的文人,大楚都不会杀。
夏先生因着这道早年的圣旨逃过一劫,没被大楚第一任皇帝杀头,但他的会元功名却被褫夺,只留下举人功名。
夏先生是完全不在乎啊,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不怕死的说“官职乃桎梏,夏某只愿做手脚自由之人,不稀罕被困在桎梏之中。”
大楚第一任皇帝是气得差点吐血,恨不得派人暗杀了他,可夏先生离开京城后就直接去了东面的邻国,在哪里住了好几年,再回来没多久,大楚第一任皇帝就过世了。
顾锦安说完这些,又道“夏先生是先过来修葺宅子,等宅子修好了,夏夫人就会过来。”
顾锦里惊了“夏先生竟然有媳妇”
这种吃饱饭就开始找死的人,竟然能娶到老婆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嫁给他
夏先生脚步一顿,回头瞪着顾锦里道“夏某才俊无双,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小姑娘你也太小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