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枝喊出“砸”这个字的时候, 裴兰烬只觉得脑海中的弦“嗡”的一声断掉了。
不行。
他不能让沈落枝砸开门,他不能让邢燕寻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就全都完了
“白丛拦住门”裴兰烬高声喊道。
白丛是裴兰烬的贴身小厮, 会武, 脑子一根筋,人高马大,也不管谁有理没理, 裴兰烬一声令下,白丛便直奔着厢房门跑过去,蛮横的去拖拽听风。
听风也是血里火里杀出来的侍卫, 白丛一来拦他, 他立刻便长刀出鞘了, 寒铮铮的刀刃出鞘时,带出一声嗡鸣,瞬间将院子里的气氛渲染的剑拔弩张
当青丛的刀与听风的刀撞在一起,撞出一阵清脆的铁器拼杀声波,震得人耳朵都嗡鸣一声, 院子里都为之一静。
竟真的动起了刀
“沈落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讲过,里面是京中来使, 是个男子你若要执意闯进去, 便是毁了我的官途”
裴兰烬被青丛搀扶着的裴郡守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那高坐云端的云鹤滚到了泥水潭里,狼狈不堪的站着, 唯有脊梁依旧挺直。
他到底是裴氏教养出来的世家子,此刻已经在青丛的帮助下重整衣冠,再端端正正的站好,声疾色厉的说这些话的时候, 让四周的人又都生出几分疑虑来。
“裴大人这般姿态,难不成真是公事”
“我观裴大人平日里儒雅斯文,应当是做不出来私会之事的啊”
“说不准真是误会一场呢”
吵杂的讨论声在院子之中渐渐升腾起来,而听风与白丛也在此颤抖,一时间事态僵持住。
而沈落枝回过头来,正沉沉的望着他。
裴兰烬便趁热打铁,深吸一口气,与沈落枝道“落枝你我已订婚多年,你对我难道一点都不了解吗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必不会骗你的。”
他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说这些的时候,一双瑞凤眼里满是真挚的光,院中一些意志不坚的姑娘竟真的被骗的信了几分。
“裴大人那么喜爱郡主,应当不会胡说吧”
“裴大人当日向郡主下聘的时候,可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呢。”
“裴郡守是那样好的人呢,来了西疆之后,处理政务,种植作物,为西疆做了那么多事,他怎么会与别的女子私通呢”
得益于裴兰烬素日里的人品,他情急之下鬼扯出来的话,竟然真的叫不少人相信了,特别是平日里与裴兰烬有交际的官员,以及一些曾对裴兰烬芳心暗许的姑娘在他们眼里,裴兰烬还是有君子名声的,他们不愿意相信裴兰烬真的做过那种恶心的事情。
有些时候,人就是会对别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明明有那么多细小的征兆和佐证,但就是不肯相信,非要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才会醒悟。
世上说这些人是愚人,但沈落枝不这么觉得,她只是觉得,这些被骗的人,是情深义重的可怜人。
他们是有些蠢笨,但骗他们的人不是更可恶吗
此刻,利用所有人的信任的裴兰烬,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啊。
随着四周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所以一双双眼不停地在四周游动,然后渐渐落到了沈落枝的脸上。
沈落枝抬眸看向他,正看见裴兰烬那双满含算计的眼。
月色之下,本就不大的南院被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衣裙交叠间,很多人甚至都在屏息。
沈落枝静静地看着裴兰烬。
他像是个涂脂抹粉,穿红戴绿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卖力的踢腿甩袖,试图用他精湛的戏腔,迷惑住在场的所有人。
裴兰烬很努力的在演,他想让自己看起来说的是实话。
他是有这个本事的,世家子嘛,从会说话开始,就明白自己当如何做事,如何言语,他又在官场沉浮那么久,真要演起戏来,比沈落枝都不逞多让的。
外人难免会被他所蒙骗。
但沈落枝不会。
因为在今日之前,沈落枝早已从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里挣脱出来、早已透过他那端正素雅的皮囊,看到了他腐臭的内里。
她清冽的月牙眼中瞧不出半点犹豫,只那样清冷冷的看着裴兰烬。
裴兰烬的腰腹中满是惊慌与烦躁,隐隐还有些许怒意。
今日怎么便变成了这个样子
分明一直都没有人发现的,分明他已经足够小心了,怎么会被这么多人发现
但他不能失态,他还要努力挽回,他还要将损失降到最低,所以,他要说服沈落枝。
“落枝。”裴兰烬又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放低下去,隐隐透着几分哀求“你我多年情谊,你当真不信我吗”
“既然裴郡守口口声声说这里面的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