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后,立刻行礼。 “别行礼了。”王镕苦笑道:“君再跑一趟晋阳吧。” “大帅有命,自当遵从。只是,自四月以来,晋阳有传闻,李克用卧床静养,很少见人。大帅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乱了自己的方寸。”周式提醒道。 “我知道。”王镕抬起头,看着周式,道:“君勉力为之即可。若能召来晋兵,赏钱万缗。” 周式苦笑。 他一直参与机密,当然知道如今战场上的情况。 冀州那边,夏人的天德军攻势勐烈,连战连捷,有从侧翼攻入赵州的趋势。最近两天,又来了武威军,天德军方收回攻势,不知去向。但那个方向,仍然有大量夏国禁军、州兵土团存在,随时会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定州之战已经结束了。 王郜、王都等人带着少许兵马仓皇南奔。而夏人在休整完毕之后,势必要大举南下。 周式完全同意王镕的判断,夏人要将成德军一噼两半,逐个围歼。而能够制止夏人这个作战计划实施的,唯有河东。即晋兵出太行山,或攻邢州,或攻定州,都能达到效果。 甚至出泽潞,冲入相卫,截断永济渠都有效果——这个用兵思路没有前两者有用,因为夏人已经粗粗梳理完了攻占的幽州、沧景二镇,魏博也能提供资粮,永济渠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晋人攻定州或邢州,一招解百忧。 “周判官还请早行。”王镕又站起身,催促道:“晋人整顿兵马还需时日,越早到晋阳越好。” 见自家主公都这么着急了,周式也没办法,只能应下:“我这便前往晋阳,大帅静候佳音便可。” 王镕闻言有些感动,抓着周式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大事皆赖周君了。” 周式也流泪道:“我周氏累代富贵,皆由王氏所赐,敢不从命!” 说罢,躬身一礼,匆匆而去。 ****** 夏日的午后来了一场雨,洗涤掉了晋阳大街小巷的尘埃。 李存勖勒住了马缰,将马鞭递给亲兵,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骂了一句:“又要下雨。”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穿过青黛色的瓦墙,在长长的连廊尽头,他停了下来。 李落落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两人点头致意,都没有说话,很快便交错而过。 李存勖的心情更阴郁了。 大哥在幽州打得很差,甚至不如夏国那个赵王邵嗣武,被他赶来赶去,从三河跑到檀州,又从檀州窜到幽州,复至易州,败仗吃了不少,战果寥寥无几。回来之后,不出意外受到了父亲的斥责与辱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在泽潞打得也不怎么样啊。守御尚可,可一旦下山,进入邢洺磁或相卫地界,就总是胜少负多。最近一次,刘训甚至直接投降了,让他灰头土脸。父亲知道了,气得直接从病床上起来,大骂一通,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唉,到处都是坏消息。 李存勖突然就没什么与大哥别苗头的想法了。都这个鸟样了,争来争去又如何? 进入内府后院之后,李存勖见到了正半躺在胡床上静养的父亲。 曾经威风凛凛的代北勐将,如今就像只病虎一般,蜷卧于巢穴之内,半昏半醒,意气全无。 突然之间就有些心酸。 “阿爷。”李存勖走近,轻声呼唤。 李克用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吾儿所来何事?可又有人逃了?” “没有。”李存勖答道:“儿来只有一事,成德必须救。不救,王镕早晚会降,届时偌大个北地,连一个盟好都没有了。” “前天杨行密使者又至。”李克用微微叹了口气,道:“听闻他也不太行了。” 李存勖一怔,父亲这思路也太天马行空了。 “行密纵横江淮二十年,也到垂暮之年了。”李克用说道:“想当年,巢乱初平,秦宗权尚在肆虐,我、邵树德、朱全忠、王重荣、李匡威、王镕、罗弘信、朱瑄、朱瑾、时溥、杨行密等辈趁时而起,各以数万兵称雄一方。” 李存勖默默听着。 “时至今日,王重荣死于军乱,时溥举家自焚,李匡威下落不明,朱全忠、朱瑄为邵树德所杀,朱瑾亡奔广陵,罗弘信病逝于魏州……”李克用叹道:“竟然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李存勖默然。 当年程宗楚、王处存、诸葛爽、李侃等人死后,懿宗、僖宗朝的那一批节度使算是退场落幕了。如今又过了二十多年,黄巢之乱后崛起的一帮节度使,竟然也没剩几个了。 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