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东府侨治积利县,但相对最繁华的地方,毫无疑问还是旅顺。 至少,在别的地方还是一片乡村景象的时候,旅顺已经发展出了一条商业街,零零落落分布着十几家商铺,卖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商业交换,果然是根植在人类骨子里的东西。 旅顺县城目前还没有城墙,或者说没有完整的城墙。开荒的任务太重,又有频繁的军事训练,至今只版筑了一小段。而就是这一小段城墙外,数十座冶铁工坊一字排开,炉火彻夜不息,打造各类兵器、甲胃。 继粮食收获与日俱增之后,安东府也在尝试着自制兵甲,以减少物资转运的成本。 铁匠之外,还有一些木匠。 这些木匠的来历很奇特,都是南方诸藩镇,比如荆南、两浙、江西甚至是福建。 对新朝称臣,当然要派工匠上洛值役。只不过邵树德将一部分木匠拨到了安东府,令其在此服役两年,每人带几个徒弟,扩大本地人才储备。 木匠们最近的主要工作是制造偏厢车。从三月份就开始了,至今已完工数百辆,另有更多的辎重粮车。 刘鄩一大早就来到了木匠们的营地。 他仔仔细细看了这些偏厢车,甚至还登上一辆,拿长矛比划了一下,发现杀敌挺方便的,满意地笑了。 偏厢车其实就是一面活动掩体,对付骑兵很有效,尤其是只有骑兵、缺乏高素质步兵的游牧民族,更是有奇效。 马隆的偏厢车队,从洛阳出发,一路转战数千里,冲破虏骑重重包围的史诗级战斗已经证明了它的效果。 这种车也没有固定的型制,只要你知道它的原理就行了。旅顺新造的偏厢车大概三百斤上下,每辆车布置两名长槊手、两名刀牌手、两名步弓手,远近皆宜,重骑兵都冲不动,更别说轻装骑射手了。在步弓面前,他们就是送人头的。 当然,任何装备、任何战术,终究还是要靠人来执行。马隆招募的是三千勇士,若都是草草训练的农民兵,显然不可能孤军深入凉州,大破敌骑。不过这会嘛,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技艺娴熟、敢打敢拼的武夫,只要车造出来,人不是问题。 “王将军似乎有些忧虑?”试完新车后,刘鄩望向一同跟来的都游奕使王彦章,问道。 王彦章是直性子,不想拐弯抹角,问道:“偏厢车阵有个致命弱点,容易为大队步卒击破。赵王此策,有些冒险。” 偏厢车其实并不怎么挑地。辽东一片蛮荒,不像中原那样处处是沟渠、田野,只要不走山路,行军并不太过困难,大不了慢点罢了。 真正麻烦的是,行军时狭长扁平的车阵,一旦遇到训练有素的步兵,很容易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 说穿了,它就是欺负草原上的罗圈腿骑兵罢了,欺负你们步战不行,破不了车上的长槊手、刀牌手、步弓手的拦截。你骑射打不过我车上的步弓、弩箭,近战干不过训练有素的步兵甲士,如果再像马隆那样携带足够三年用的粮草物资,那就真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不断前进,转战数千里。 但如果敌人有精锐步兵呢?这个战术就被破了,或者说要受到很大的威胁。如何抉择,其实挺难的。 “契丹有没有步兵?”刘鄩问道。 “有。”王彦章很肯定地说道:“我与他们交手过,战力不俗,都是当年刘仁恭、高家兄弟带过去的,后来补了些渤海人,一直严加训练。” 简单来说,就是不服李克用的幽州兵北奔,投靠了契丹,给他们带去了第一支和第二支专业的成建制步兵。 “能不能招降这些人?”刘鄩想了想,问道。 “赵王觉得可以。”王彦章道:“但我觉得凡事不能寄托在敌人身上。” “其实没那么可怕。”刘鄩说道:“咱们有骑兵伴随,没那么被动。再者,有车厢阻隔,契丹步兵也不一定就能攻破我车阵。只要上下一心,敢战死战,许下厚赏,刘仁恭之辈真的就能得手吗?我看未必。” 王彦章沉默很久,最后也想通了。仗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一点点打,没交手之前,都是瞎猜,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离开城墙根之后,王彦章又回了自己部队的驻地。 他是都游奕使,掌管骑兵。最初的人马,大多是各路杂牌军中抽调加强过来的。征战年余,部下中多了不少新面孔,基本都是本地招募的士兵,以靺鞨人、高句丽人为主,全军总共两千骑出头。 王铁枪的名声,已经渐渐传播到了安东府之外,因为他多次毙杀契丹酋豪,甚至还生擒过数人,威名赫赫。 辽西的契丹牧地之上,只要一听和王铁枪交手,牧民们都面有难色,实在是这个人太生勐了——把王彦章放在大军统帅的位置上,那是对自己人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