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跳跃歌唱不停。 储氏从睡梦中醒来。 张惠早已梳洗完毕,正在书桉前练字。 彭城郡夫人朱氏也来了。她是个闲不住的妇人,一大早便亲自动手,做好了早膳,然后与王氏、张氏、石氏、齐氏等人一起端了上来。 见储氏已醒,齐氏、荣氏上前几步,将她搀扶了起来。 储氏又怀孕了,让这群女人十分羡慕。生了孩子,才有地位,不然就是普通宫女,在掖庭局干到死,王彦范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物。 夏王甚是可怜这些被他掳来的妇人,时时享用,让她们怀孕,然后脱离苦海——嗯,至少邵树德是这么说的。 “储四郎当上了徐州州军指挥使。”张惠走了过来,坐于床头,一拉搂住储氏。 储氏点了点头。她收到信件了,弟弟的喜悦、兴奋之情,几乎跃然纸上,储氏也很开心。 她甚得夏王宠爱,四年之间怀了三回,以后儿女们长大了,有舅舅照应,总不是坏事。 “笙娘,你家也有不少叔伯兄弟在军中吧?”张惠看了眼拘谨地立在一旁的齐氏,问道。 齐氏轻轻点了点头:“多在长安王少尹帐下做事,最近族中又选了数名苦练武艺十余年的儿郎,至从马直效力。” 乾州齐氏,与河南府储氏一样,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而是人丁兴旺、武艺传家的地方土豪。田地多,族人多,又多习武,一直都是地方将帅们着意拉拢的对象,盖因他们源源不断提供大量弓马娴熟的子弟,凭借着高基数,几十人、数百人中,指不定就出一两个将星了,这反过来进一步巩固了家势,家族愈发注重投资武艺,与后世投资读书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方向不同罢了。 奉天齐氏族源河北深州。成德内乱之时,博野军遭到屠戮,余众仓皇出逃,前往长安,后来安置在京兆府奉天县,渐渐发展为地方豪强。 齐氏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的父亲被丈夫朱瑾所杀,其余家人不敢在兖州久留,一年内陆陆续续回了奉天,从此便少了联络。上月收到奉天齐氏送来的家书,言族中子弟多有投效夏王世子者,欲博取功名,更是让她的心乱得可以。 “殿下在淮南大破杨行密,今又北上卫州,若击退贼人,有些事情就不远了。世子之位稳如泰山,若伐蜀有成,定晋位储君,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张惠说道:“别多想了。天下大局,便是我这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得明白。从今往后,机会便没那么多了。乾州齐氏投得稍稍有些晚……” 齐氏抬起了头,看向张惠。 张惠朝她笑了笑,道:“夏王欲迁各地豪强入京。乾州齐氏若能做个表率,或能被看重。” 齐氏沉默了很久。 张惠也不催她,而是与储氏聊起了一些趣事。 “安南节度使莫再思的侄儿娶了我家一个族侄女,刚刚在宋州完婚。”张惠笑道:“少年郎孔武有力,弓马娴熟。此番来洛阳,献上了诸多贡品,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奇物。” “哪些奇物?”储氏好奇地问道。 “交州献交革百张、蚺蛇胆五十粒、金银器三十件、槟榔二十袋。”张惠说道。 “峰州献银器、锡器、藤器、蚺蛇胆、豆蔻若干。” “陆州献银器、甲香、玳冒。” “爱州献金银器、象牙、犀角、沉香、翠羽等物。” …… 交革是鲨鱼皮,蚺蛇其实就是大蟒蛇。豆蔻、甲香可以做药材,同时也是香料原料之一。玳冒、象牙、犀角在中原也是奇货可居,翠羽就是一些热带鸟类鲜艳的羽毛。 “莫再思去安南也有些年头了吧?之前听殿下说那边有军乱,也不知道如今怎样。”储氏说道。 “殿下攻灭郓、兖、齐三镇之后,南方诸镇震怖,纷纷遣使结好。”张惠说道:“莫再思虽说是殿下亲信,但凡事不一定能完全做主,这次遣使入贡,显然与殿下屡破敌镇分不开。” 邵树德有个不太好的习惯。 他喜欢把头枕在女人的胸口或大腿上,闭目养神,然后让身边的妇人给他读公函。因此像张惠、储氏这些人,一个个消息灵通得要死。 莫再思当安南节度使确实有些年头了。他顶替历史上担任静海军节度使的河东将领安友权,带着三千军士赴任。到交州之后,凭着手中精兵,压服了各路地方豪强,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但安南那个环境,实在令北方武人难受。几年下来,三千军士因为作战、疫病凋零了一半以上,损耗实在惊人。就连莫再思本人,都大病过一场,差点没挺过来。 这次遣使入朝,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