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已经班师回来了,军士们分批给假。 这几日,到处是急不可耐归家的大头兵。过阵子,裁缝们估计就又要有大进项了,小儿衣物、鞋帽估计得熬夜做。 到幕府交完差事后,天已近黑,金崇文便下直回家了。 既然在幕府谋生,自然也得跟着大帅一起走。大帅从夏州搬到了灵州,你能怎么办? 家中几个儿子,读书都很一般,金崇文已经对他们丧失了信心。 尤其是小儿子,认字还没自己快,唉! “夫君,今日米面又涨价了。”妻子周氏将饭菜端了上来,忧心忡忡道。 “不是有盐州粮过来了么?成刺史在盐州干得不错,居然往灵州输粮,大帅总理戎机之暇,都亲口表彰,怎还涨价?”金崇文奇道:“待我明日去找人问问。” “你还在幕府做事哩,消息都没商徒灵通。”周氏气道:“粮行有人说,幕府在囤积米面,打算用船发往胜州,再转运至云朔之地。” “去岁已经给了赫连铎二十万斛米面,今岁还要给?”金崇文心里一动,感觉活又要多起来了。 大同军屡遭河东侵攻,农事荒废,粮食多有不足。 去岁用牛羊马匹换粮谷,得了二十万斛,屯于云州。秋冬之季,大同、幽州联军三万又败于河东军,多半无暇为牲畜准备过冬草料。今年开春,正是困难的时候,他还能拿什么出来换粮食? 兵家之事,很多时候打的其实是钱粮啊。 金崇文并非没有见识,事实上大伙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聊天下局势。 国朝风气如此。 虽然总有人讥讽他们拿着小使的月俸,却操着节度使的心,但喜谈兵事、战局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喝了二两小酒之后。 朱全忠攻时溥,打到现在也几年了,徐州百姓没法耕种,又年年发大水,死者十之六七。在这个时候,即便徐州兵再凶,也是必败无疑了。 粮用不足、兵甲不全,士气低落,内部生变,这是可以顺着脉络推演下去的。 徐州兵也是人,看到镇内这个情况,自然会生出很多心思。心思一多,便不太想打了,这就给了朱全忠招降的机会。 除非时溥像灵武郡王、李克用、朱全忠等人一样能笼络将士,但他本身就是兵变上位,有这个威望吗? 云州赫连铎的兵,真的不能打吗?现在看来确实,但以前可不是啊。当年围剿李国昌父子,人家还是很能打的,围云州,击败李克用援军,迫降高文达。 但现在被李克用这么反复扫荡,将士们也有眼睛,看得到镇内日渐败坏的情况,这士气自然就低落了。 士气一低落,十成战力发挥不出五成! “赫连铎坑人!”金崇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骂道:“这几年出征,大多就食于外,赏赐也取自外间,军士们班师后还能把财货牛羊带回来,镇内不知道多快活。若是去大同,一帮精穷精穷的苦哈哈,想抢都抢不到东西。” 前几日大军班师,带回来的钱帛直接让镇内一些商品价格暴涨。军士们花钱花得舒爽,卖东西的商家喜笑颜开,他们背后的农人、牧人、匠人也分润到了好处,竟是人人得利。 就得打这种仗才行啊! “明日上直,我去找人打听打听。粟麦涨价不用管他,下个月,会宁关那边会有漕船运粮北上,到时候又跌下去了。”金崇文说道:“大帅还没回来,这事目前还不好说。” “军士们不是都回来了么?怎生大帅还没回?”周氏奇道。 “大帅在丽子园驿,好几天了。” 丽子园驿在怀远以南、保静以北,也就一天的路程。附近良田众多,阡陌纵横,更有大片果园、草场,是灵州的腹心地带。 “那还不回来?莫不是在外间找了野女人?”周氏玩笑道。 “怎么可能?大帅定是在忧心国事。”金崇文斥道:“你个妇人懂什么?镇内这般景象,都是大帅一手治理得来的,每日里定是忙到很晚。” 说罢,叹息一声,状似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