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院门口,几人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就见打头那人开了身上的麦,大声吼道:
“大家看仔细了!咱们直播间的羊,都是这样活泼的、跑起来正常人都追不上的跑步冠军羊!
“它吃的是野草!喝的是清泉!沐浴着贺兰山的阳光,撒着欢儿的跑着长大!
“你们说!这样的羊!能不好吃吗?”
后头一群人立刻大声回答:“那是必须好吃!”
“这样的羊,它的肉能不嫩吗?”
一群人继续吼:“必须嫩!”
“我们县有专业屠宰场,屠宰一小时之内冷冻发货!全程冷链保鲜!你们说!这样的羊!它能不鲜吗?!”
“鲜!必须鲜!”
“羊!”
“羊羊羊!”
“我们的羊羊合作社,成员全是贫农,这是他们一年最大的希望!他们可能一家只养了两只,但如果能卖出去,那他们家的孩子,明年或许就不用辍学!”
“不用辍学!”
“生病的老人,就能去医院!”
“去医院!”
“孕妇就能有钱去产检!大大降低残障儿出生的几率!”
“去产检!”
“我是谁?”
“我们敬爱的县长!”
“不要拍马屁!我是谁?!”
“我们梧桐县的县长!甘春雨同志!”
“我在干什么?”
“替贫困户卖羊!”
“我能掺假不?”
“不!我们从不掺假!”
“很好!同志们!你们超市里买羊,多少钱一斤?我们产地直发,多少钱一斤?大声告诉我!我们的羊腿!多少钱一斤?!”
“三十九块九!”
“是的!三十九块九!只要三十九块九!”
“今天,我们把价格搞到了最低!”
“是的!最低!”
“今天!活动价!我们限量一百只!手快有,手慢无!”
……
那只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练出来了。
绕着院子来来回回的跑。
这群人就一边吼着抓羊,一边吼着带货。
这是什么高级带货模式?
倪冰砚眨眨眼。
再眨眨眼。
“那个……好像是县长?”
去年卖土豆,连台词都背不利索,今年卖羊,就进化成了终极带货主播,不得不说,时光不仅是杀猪刀,还是雕塑刀。
瞅瞅这是怎样的杰出人类啊!
“不、不会吧?”
裴锦眼睛都要脱窗了,扒着窗户,急促的呼吸弄得窗户上全是水雾。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声嘶力竭带着货的人,竟是这个县的县长。
一个县的县长,那得是什么级别?
怎么能直播卖羊?
看他带货风格,还是个狂热派。
“这一年,真的是每个人都在进步啊!”
倪冰砚看着那个激情四射的县长,想起去年,在他办公室里,听他绞尽脑汁的夸奖自己。
人的变化,真的说不准。
“我们走吧,别去打扰他们工作了。”
看到扶贫办罗主任在那扛着机器,倪冰砚就想走了。
这群人还在为脱贫奋斗,他们的家园已经变得越来越好。
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们的梦想会实现。
看到这一幕,倪冰砚突然就安心下来了。
不管多么贫瘠的土地,只要有人真正爱着它,就算是石头缝里,也会开出绚烂的花吧?
车子启动,正准备离开,院里有人发现他们,立刻跑了过来:
“唉!你们来办事的吗?快进来吧!今天的助贫直播已经结束了!大伙儿马上就能回办公室做事了!”
助贫与扶贫,仔细咂摸,莫名有种昔日只能靠着别人背的人,如今学会自己走路的感觉。
莫名的感动萦绕心间。
别人这么热心,也不好直接就走。
倪冰砚降下车窗,清清嗓子:“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那边一百头羊眨眼卖光,直播关闭,正好看到她开窗。
好看的人,就像鱼目堆里混着的珍珠,人们总能一眼认出。
何况,她对这片土地来讲,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就像长期生活在昏暗房间里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他,你其实可以推开这扇窗。
不仅告诉他该怎么开窗,还给他打了个样。
完了还替他们把破旧的窗户修了修……
倪冰砚记得县长,记得罗主任,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