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松犹豫了一番,才缓缓地从怀中掏出出来一个药瓶,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那白色的小药瓶上,瓶口被红布紧紧地塞住。虽然没有写什么名字,但这小药瓶却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邬韶华心中一紧,看向兀松,见兀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瓶子,过了一会儿,兀松才下定决心说道:“吏部右侍郎王逸,人称王疯子,你可认得?” “我知道。” “你把这壶药给他。” “这是——” “鹤顶红。” “啊?”邬韶华吓得筷子都掉了,他难以想象这句话是兀松说的,他和兀松八年未见,不知这八年中兀松经历了什么,变得如此的果决。毒杀朝廷命官,而且是朝廷三品右侍郎,这样的事如何能做,如何能让平息得了天下悠悠众口?他过了许久才问:“你真的要王侍郎死吗?他不是反贼,他没有谋害陛下,他是忠臣——” “忠臣?对,他是忠臣,但是他会成为少保的绊脚石。”兀松淡淡地小道,“接下来少保执朝,不能有人给他捣乱,而王疯子今日一早非要强闯皇宫面圣,甚至让大骂少保乱杀无辜,坏先祖的规矩。若是日后他一直与少保作对,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少保大人,只怕于国事不利,于少保大人不利。所以王疯子必须死,而你想要投奔少保旗下,则必须有所作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的。” 邬韶华盯着小药瓶,内心纠结不已,如果让他去处死反贼倒也罢了,可这个王逸却不是一个反贼,而且王逸刚直不阿,别说大骂张孝武,便是张宽也被他弹劾过。偏偏王逸这个人家世显赫,不贪财不好色,仗着祖上的爵位和基业便能过得很好,所以更不怕朝廷中的任何官员。从前王逸反对过张宽,也反对过笃山伯,但他们并没有杀他,可今天,王逸只不过是骂了张孝武,便要被处死,而执行处死他的人——竟然是自己! 邬韶华思考了许久,才说道:“长青贤弟,我才处死王逸并非你的主意,尽管你我八年未见,但我了解你的为人。可是为什么毒药在你这里,你揽下了一个给被人骂名的机会啊。” 兀松苦笑起来:“如果我不揽下来这个活,死的就不是王逸,而是王逸整个家族,他会被冠以反贼之名,举族被杀。” 邬韶华愕然许久,才问:“是谁,如此狠毒?” 兀松道:“康天恩。” 邬韶华忙问:“康天恩是谁?” “是一个你不能得罪的人,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一个绝顶才华的人,他若是参加科举,必然会高中天榜。”兀松虽然不喜欢康天恩这个人,可对于他却客官公正的评价他。 邬韶华问:“很有才华?” 兀松道:“是的,此人才华横溢,但用计狠毒,我一直在压制着他。可惜,如今少保大人掌权,需要大量的人才,这康天恩之才,我压不住了。日后你见到他,一定要客气一些,万万不要得罪了他。” “我知道了。”邬韶华道。 兀松苦笑一声,饮了一杯酒,又说:“做官这条路,没那么顺利。没有人能又做好事,又做好人。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你没有加官进爵,你为什么被人压制,就因为你一直都是好人,做好事。你不做坏人,不做坏事,怎可能让人用你?” 邬韶华盯着酒杯笑了一下,他做出了选择,将鹤顶红揣在怀中,道:“我来吧,骂名,我去背。” 兀松道:“你想好了?” 邬韶华道:“我想好了,继续喝酒。” “好。”兀松大笑。 晚些时候,邬韶华辞别了兀松,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再也不会是那个只顾着低头干活的邬经办了。 “砰砰砰!”他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见到躺在床上的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叫道:“邬韶华,这是休书,速速给我签字画押。我跟你过够了这份窝囊气的日子了,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休了我,我就休了你,你看到底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嫁给你,老娘算是瞎了眼了,还以为你是个潜龙,哪成想就是一条爬虫,一辈子烂在泥地里。” 邬韶华气恼不已,他今日去求兀松,倒也不只是羡慕别人能升官而自己有才干却被压制,更重要的是他的结发妻子齐氏嫌贫爱富,尤其是嫁给自己之后,竟然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处处刁难,甚至侮辱自己的父母。邬韶华处处忍让,却不想反而让齐氏更加嚣张,作为龙都本地人的齐家也本以为攀上了金凤凰,哪成想邬韶华八年不升官,大舅哥小舅哥们一提到他便是百般嘲讽。 好在今年过年发生了朝变,张少保宣布戒严,导致他们不用去齐家百年,也免了一顿侮辱。然而邬韶华内心中早就想休了这齐氏,可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他便忍不下心来。没想到龙都刚刚解禁,这齐氏便自己跑回娘家,然后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回来之后便又是闹又是作妖,搅得邬家上下鸡飞狗跳。 看着妻子那张充满了戾气的脸,邬韶华便更是坚定了投奔张少保的决心,他走上前去,在休书上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而看到邬韶华这么痛快地写了名字,齐氏反倒有点害怕了,性子一向软弱可欺的邬韶华竟然真的休妻了?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丈夫所谓,接过来休书,想要大骂一句,可不知怎么骂不出来。 邬韶华冷哼一声,将齐氏推了出去,道:“从此之后,你我两清,各不相欠。” 齐氏忽然怒道:“这房子是我的嫁妆!” 邬韶华道:“你放心,十日之后,我带着两个女儿离开这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