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天降玉絮。
腊月廿三,永康镇外的集市难得开到了晌午,叫卖声衬得整个镇子热闹非凡,直到冰糖葫芦上裹满了白霜才叫人们慢慢散去。
摊贩们推着板车,或有些许发达的商贩乘着牛车、羊车,载着货物陆续离开自己摊面的位置。
忽而,也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瞧着水沟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吓得他连声高呼:“哎哟哟!死人咧——水沟子里有个人!”
一时间,凡是在这镇口围着的,无论是走路的还是推车的,都纷纷害怕得缩了脖,可那双眼还是忍不住探出去瞧热闹。
彼时,水沟子里头的赵穗穗动了动沉重的眼皮。
她死了?
剧烈的头痛感让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扶一扶头,可那已经被冻得梆硬的胳膊,根本就不听使唤。
“救命……”
僵硬的四肢反而让赵穗穗眼前的场景慢慢清晰。
她这才看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微胖的身体牢牢地卡在水沟口,上下都动弹不得,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再得了寒风一吹,直教人瑟瑟发抖。
赵穗穗就这样听着岸上的人议论纷纷,挣扎着求救,就在她险些丧
命之时,终于被人救了上来。
她坐在沟边上,还没从方才的余京中回过神来。
可大脑偏偏还在飞快运转着——
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记忆中的那人生在大梁时期,是家里头的老二,上头有个哥哥,下头还有弟妹,因着从小身子就弱,家里什么香的好的都给了她,还不用下地做活,这才养成了这富贵样。
前些日子,她的娘亲夏氏塞给了她几个铜板,她想着今儿是小年,集市上热热闹闹的,便出来凑个趣儿,打算买个糖人吃。
没想到才刚到镇子口,就被自己大伯家的独生女儿赵金花抢走了铜板,连人都被推下了水。
想到这里,赵穗穗的眼底一沉,这赵金花小小年纪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营生,自己日后只怕少不了要吃亏的。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狼狈,抿起了薄唇,讨个公道固然重要,可现如今没什么比自己换身衣裳更重要的了。
她朝着救自己的大娘道了谢,赶忙站起身来往家走。
原身住在大福村里头,原本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偏偏这几年接连大雪,还不到秋收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被大雪
笼罩,颗粒未收,家家户户也凑不出多少买米面的银子,就只能挨饿。
不过,那上头来收赋税的官差老爷可不管这些,把家里能抢的抢,能砸的砸,谁家都不剩什么了。
赵穗穗这厢才到了家门口,就瞧见院子里头跪着个瘦小的身板。
“说——那铜板是不是你拿的!”
夏氏的声音一落下,手里头的柳条便紧跟着打在了那瘦小的后背上。
“我没拿!”那铿锵有力的倔强声音还未脱稚嫩,细细听来还夹杂着些许鼻音,“你就算打死我,那铜板也不是我拿的!”
赵穗穗一头雾水的走进院子,还没等弄清事情的原委,就听着了指责的声音:“我看那铜板就是她拿的,她一直念叨着要吃糖人,今儿又是小年,镇上有卖糖人的,肯定是她偷拿了铜板去买糖人了!”
这声音还是跪在地上的小人发出来的。
赵穗穗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小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胞妹妹——赵麦麦。
说起来,这姐妹俩刚从夏氏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赵麦麦的身量要比赵穗穗大上不少,夏氏便认定是赵麦麦把娘胎里的营养都给吸走了,这么多年来
便一直厚此薄彼,把不少赵麦麦该得的东西都黑了赵穗穗。
一来二去,不但两人的身量换了,就连感情也不比寻常姐妹亲厚。
“你还敢污蔑旁人?我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夏氏哪里听得进解释的话,更别提这话还是攀污自己的亲亲女儿的,柳条又重重的打了下去。
她被气得红了眼,直喘着粗气,吼道:“那可是给你哥娶媳妇的钱!”
全然不顾那铜板到底是不是赵麦麦拿的,一桩罪名就安了上去。
夏氏已经被气急了,又重重得打了几下,还不解气的将柳条使劲扔在地上,抹起泪来。
反观赵麦麦,前前后后加起来被打了七八下,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看样子,这铜板不会是她拿的。
虽说赵穗穗对这白来的便宜妹妹没什么感情,可看着她挨打,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好受的:“娘,麦麦不像是会拿钱的人。”
“多管闲事。”赵麦麦丝毫不理会她的好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夏氏更是听不进去。
赵穗穗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虽然有心,可双方都是这个态度,她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