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想了想:“二叔,我不是故意给你泼凉水,但是你的想法真的错了。 你要弄明白,所谓的劳动局备案,只是个备案而已。 就是说,惠燕跟绣品厂签的合同,在劳动局有备案。 归根结底,合同也只是惠燕跟厂里签的,跟劳动局半点关系没有。 劳动局更不会对惠燕的工作负责。 就像弘扬绣品厂这样的小厂,其实对厂里工人的工作没有任何保障。 厂子效益好,工人能跟着多干几年,效益不好干不下去,甚至倒闭,工人也就跟着失业。 所谓的合同工,跟临时工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二叔一听着实急了:“老大,你还说不是给我泼冷水,我怎么听着你就是故意泼冷水啊! 咱们这可是花了钱的,劳动局备案的合同。 难道劳动局备案了,到时候工作出问题,劳动局能不管? 要是劳动局不管的话,劳动局备案还有什么用?” “二叔你说对了。”大仓说道: “就像惠燕这样的劳动合同,劳动局备案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别说劳动局备案,很多工作人员,就是国家备案都没用。 该失业失业。” 大侄子的话,直接刺激得二叔都要跳起来了:“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国家备案的工作人员,该失业失业,国家也不管,怎么可能嘛! 惠燕是合同工,你口口声声说劳动局不管,现在你又说国家人员都会失业。 怎么在你眼里那么多失业的? 甚至连国家的正式人员都会失业。 这怎么可能啊? 你见哪里的国家正式人员有失业的?” “现在还真有。”大仓笑道,“不但现在有,我看这形势,以后这样失业的情况还会更多。 二叔我问你,干供销社的是不是正式的?” “供销社——”二叔瞬间明白大侄子想说什么了,嘟囔道,“也有临时工吧?” “咱们不说供销社的临时工,就说那些正式的。”大仓说道: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听你们谈论,最羡慕那些干供销社的。 那工作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到了点儿每个人敲着小铁盆去食堂打饭。 那时候咱们理解的铁饭碗,就是职工手里敲着的那个小铁盆。 人家是国家正式人员,旱涝保收,更不会考虑失业的问题。 可是现在呢? 你看看供销社效益越来越差,现在人买东西,还有几个去供销社的! 照这样发展下去,供销社早晚要黄。 而且现在供销社还没黄的,前一阵子要求每个职工交五千块钱保证金。 就有人不愿意交,直接不干了,去干别的了。 假设供销社黄了,你觉得那些职工谁管? 国家兜底吗? 那么多的供销社职工,给他们往哪安排? 现在不管哪个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也没法安排。 只能让他们失业,自谋生路。 这就是当年咱们眼里的铁饭碗! 另外我再举一个更具体的例子。 就是我以前那个表姐夫,钟振军,公社里放电影的。 想当年,公社里放电影有多吃香,你比我更清楚。 不管到了哪个村里,简直就像接天神似的,不但好酒好肉伺候着,还送鸡啊鸭的礼物。 他的户口也转到了公社里,是公社里在编的正式人员。 可是现在呢? 谁还看电影? 没有愿意看电影的了,放映队也没事干了,现在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虽然从理论上说,他们放映队是国家在编的正式人员,但是他们的行业过时了,没价值了。 自己创造不出价值,镇上也不会养闲人,根本不给放映队发钱,就让放映队自生自灭。 据我所知咱镇上放映队的人,有的已经承包了夏山村的地,开始种地谋生了。 当年咱们眼里人人羡慕的铁饭碗都这样,你觉得一个劳动局备案的合同工,如果厂子黄了,谁会给你兜底,谁会管?” 大仓这一番话,让二叔彻底沉默了。 事实胜于雄辩,大仓举的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二叔的身边。 没错,当年让所有人羡慕的“八大员”,其中供销员和放映员,在公社里那简直是红得发紫。 到了饭点儿敲着小铁盆去食堂打饭,让多少老农民羡慕致死啊! 可是现在呢? 处境都很艰难。 而且很明显,如果他们继续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单位,不早点考虑另谋出路的话,处境只能是越来越艰难。 虽然他们身份还是国家正式人员,但是单位效益不好,也就“大河无水小河干”,职工跟着倒霉了。 看来大仓说的没错,如果绣品厂效益不好,甚至倒闭的话,厂里的工人只能失业。 绝对没人为她们这些所谓的“合同工”重新安排工作。 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弘扬绣品厂越干越大,效益越来越好。 可是,那可能吗?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品厂而已,规模也不大,效益现在看来也很是一般。 这样的小厂,前景似乎不会那么乐观。 当二叔终于面对现实地去考虑问题的时候,很明显他有点受打击了。 因为他想到自己为了给惠燕买合同工拿出去的那一万块钱了。 惠燕在厂里干了三个月了,到现在一分钱也没拿到。 据她自己说,厂里计件工资,小组长还另外加钱,即使这样,发钱最多的小组长每个月也发不到一百五。 像惠燕这样刚刚进厂的,她自己大约算了一下,即使工资发下来,一百块多一点而已。 这样算起来,惠燕在厂里不吃不喝干将近十年,才能差不多把那一万块钱挣过来。 可是,将近十年啊,谁知道那个弘扬绣品厂能不能干十年? 也许不用十年,这个绣品厂就倒闭了。 也就是说,惠燕自己背着干粮去厂里干活,累死累活干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