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很想不顾一切找上门去,把宋其果一棍子撂倒,快意恩仇。 然后他就想到了母亲,妹妹,弟弟,还有腿脚不便的继父! 打死宋其果很容易,可是痛快之后呢? 杀人偿命,家里的顶梁柱被拉去枪毙了,剩下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 那么就吃这个哑巴亏,忍了? 也不行。 那混蛋既然对自己下死手,要是发现自己没死,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梁进仓知道,村长家大业大,自己家惹不起,要是回家的话会连累家人。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跑。 安全起见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关键问题是自己现在的伤情不允许啊。 头上还在滴答血呢,他觉得再不找个地方止血的话就要失血过多了。 很快他就想到,东南岭上有个荒废的小屋子,那是以前生产队看树苗的,好几年都不用了。 决定先去那里处理伤口。 毕竟成了惊弓之鸟,接近看山屋子的时候他放慢脚步,琢磨着要不要往里扔块石头火力侦察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埋伏。 侧耳倾听之下,居然听到看山屋子里面真的有动静,吓得瞬间热血上涌。 那是抽抽搭搭的啜泣声,声音如此熟悉—— 心里一松,自己人。 是自己最可信赖的亲人,妹妹,英子。 并且立刻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今天自己订亲一直没见到英子的身影,原来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哭来了。 下一刻心里立即一紧,不行,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满脸是血的样子。 她会伤心。 这时里面的啜泣声停止了,很明显英子听到外面有动静,也在侧耳倾听。 “大哥?” 梁进仓知道已经跑不了了。 她和家里的大黄狗,是不用眼看的,她只是用耳朵或者鼻子,就能听出那是大哥的脚步,感知到大哥的气息。 “是大哥找我来了!”欢呼一声,英子从看山屋子里面冲出来。 兄妹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英子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而英子看到了大哥满头满脸的血,浑身是土。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英子惊叫一声,瞬间泪崩,扑上来紧紧搂住大哥,放声大哭。 梁进仓长这么大从没跟女子抱过,即使是自己的妹妹,而且,被她紧紧搂住,分明感觉到胸前的异样。 头脑轰一下子。 粗暴地把她推开,粗声训斥:“你干嘛!” 英子的眼泪就像河水一样滚滚而下,紧皱的眉头,扭曲的脸,明显是心疼坏了,身体乱颤,颤抖着手去摸大哥的脸: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梁进仓心里一疼,自己不该粗暴推她,不该粗声对她。 安慰性的,咧嘴朝她笑笑,扯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抚着她的小脑袋,手掌替她擦擦脸上的眼泪:“除了会哭,还能有点别本事吗?” 同时不由自主多看她两眼。 弟弟妹妹们跟自己同一个屋檐下,一个锅里摸勺子,整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从没觉得哪个有什么变化,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发现妹妹变了? 身子长开了,小身板不再是一支六棱铅笔又长又细直溜到底,猛地变圆了,结实了,胸脯子满满的,两颊有肉了,下巴倒是越来越尖,很像小人书上的狐狸脸。 女大十八变,变俊了,水灵了,刚才扑上来被她抱住,发现她的身体很软,很暖和。 英子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 九年前,1972年冬天,傍黑天的时候,村里传开了,说村西树毛子里边冻死俩人,是两口子。 看那两口子穿的衣服,像是城里人,撇下一个小女孩,在那哇哇哭。 好多村民都去看,无不落泪。 那个小女孩就是英子,当时六岁。 大仓娘收养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既是为了行善救人,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把英子当童养媳养着了。 万一哪个儿子娶不上媳妇,进,可以直接圆房当媳妇,退,可以换亲。 也许是觉得大哥最大最壮最可依靠吧,从小,英子不管何时何地,就喜欢依偎在大哥身边。 像条小狗,只有靠在大哥身上,或者搂住一条胳膊,她才能有安全感。 她对这个童养媳的身份一点都不抵触。 也不知道从小对大哥依恋惯了,还是以为按照顺位次序她自然而然就是老大的媳妇,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小妮子早已经把自己定位为大哥天经地义的媳妇。 自从母亲趁着家境稍有改善,老大相貌出众,张罗着给老大相亲,英子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 今天是大哥订亲的日子,但是哪里都找不到英子,没想到她居然躲到这里哭了一天。 而且她的哭还早呢,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她哭得更厉害了,只不过哭的不再是大哥订亲,而是伤心大哥差点被宋其果打死。 “大哥,你再想想到底什么时候得罪宋其果了,是不是背后说他坏话让他知道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梁进仓苦笑,“他们家在外边有当大官的,他们爷们在村里根正苗红,我敢骂他?” “这就怪了……” 英子虽然才十五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的苦难让她更早地开始懂事,遇事也更有主意。 她知道,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大哥确实是不敢回村的。 可是大哥伤得这么厉害,头上那么长的口子,必须要去卫生所包扎才行。 “嘘——”梁进仓突然把手指按在英子嘴上,让她别出声,贴她耳朵小声说,“有人来了。” 兄妹俩脑袋凑一起,扒在满是蛛网的小窗户上往外张望,黄昏之中,隐隐看到几个人影分散着走过来,很明显他们在寻找着什么。 不用近前,只看那虎背熊腰的身形,就认出是村里